“投诚者?”萧石竹抬手推动棋子,下了一步棋,才解下自己腰间的水袋抛给鬼虏后,眼珠子滴流转着,很是好奇的问到:“怎么抓到的?”。
话说间,他面色已是微变,一丝肃穆在他脸上一闪即逝。随即,面色又恢复了平淡的神色。
如今战争方才开始,还没到白热化的阶段,双方暂且还是势均力敌不说,且共工军是本土作战,胜算比萧家军和祝融军都要颇大一些。胜负如此尚不明朗时,居然出现投诚者,总让萧石竹感觉有些诡异。
“这个妖魂鬼鬼祟祟的,一直在此城附近徘徊,正好被巡逻队看到了就抓起来了。本还以为他是来刺探军情的呢?没想到他自己自称是投诚者,说有办法帮我们找到共工军主力并且消灭他们。”脸上挂着淡淡的不信的鬼虏,一口气说完这些,才拔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大口清水。
萧石竹思索片刻,若有所思的道:“带他来见我。”。
鬼虏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和萧石竹下棋玩乐的几个老者,见他有事要办,于是都很识趣的纷纷起身,连声说到:“大王您要办正事,老朽们就不打扰了。”。语毕一整衣袍,就要行礼告辞。
“别啊,这还没分胜负呢。”萧石竹一声嚷嚷,看了看那几个银发老者,又看了看棋盘上的残局,微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耽搁玩我们继续。”。
那几个老者闻言纷纷一怔,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军机大事摆在面前而不变色的人魂,随即面面相觑间都露出了为难与费解之色。
只是奈何不了萧石竹的挽留,推脱片刻后,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留下,继续陪他下棋。
良久后,鬼虏带着一队士兵折返此地。
士兵们押解着一个像只猴一样的孩童,只是这张猴脸上长着居然鸟类才有的尖喙,肌肤之上覆盖着的也不是猴毛,而是银光闪闪的坚硬鳞片。
再看他的四肢,既然和青蛙一样,指间长着一层蹼,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龟壳,壳上布满了薄薄的苔藓。
萧石竹把这个站到他身前长相奇异,且因为有些紧张而双手都有些不知道该往那里放,只得用手掌搓了搓自己的双腿两侧的妖魂,上下打量了几番后,发现这东西和人间书籍中记载的水虎有些相似,于是开口便问到:“水虎?”。
那妖魂没有吱声,只是微微颌首后,又快速的垂下头去,不敢直视萧石竹的双眼。
“抬起头来。”萧石竹又道了一声后,自顾自转头看向手边的棋盘他盯着棋盘上的棋子布局顿了顿声,下了一步棋后,又淡然问到:“你说你能找到共工军主力,吹牛的吧?”。语气之中,带着丝丝不屑。
这几日祝融军在长琴的率领下,深入风暮郡中部以及西部各地,几度主动寻求战机,可碰到的不是敌军的游击兵,就是地方武装和守城军。
虽也与共工主力有过接触,但也只是稍微小打小闹了一下,还没动真格时,共工主力便往南面遁逃了。
看他们那且战且退的样子,好像是要吸引祝融军深入到更深的敌国腹地而去。长琴见状心有防备,也没再追击,而是选择按原计划来,一点点的稳扎稳打,步步蚕食。
此后,就再也没有了共工主力的任何消息。
而萧石竹也一直在派出羽人斥候,命其高飞对敌境内进行高空侦查,四处找寻敌军主力的踪迹。可三日下来,却连敌军主力的一根毛都没有发现。
敌军主力不除,他便不敢冒进。如此一来,此战便出现了一个僵局。
因此,他一直在寻找一个突破口,那就是敌军主力可当他想要什么时,突然就来了什么,让他不免心生一丝余虑,不由自主的怀疑这个妖魂是在说谎。
“我可以的。”那水虎妖魂闻言,赶忙抬起头来急声说到。同时抬脚,踏前一步。
他的声音没有稚嫩,反而是有些低沉的,听上去与牛蛙的声音还有那么几分相像。
萧石竹再次转过头来,迎上了对方的目光,却见到那水虎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除了真诚,再无其他。
用他最拿手的察言观色,从神态语气来看,这妖魂确实没有说谎,但他突然投诚有悖常理。这一下,萧石竹也有些难辨他的话的真假了。
他又沉思片刻后,还是有几分犹豫,只是微微点头对那妖魂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何泳麟。”那水虎轻声口吐三字。
“共工主力军现在在哪儿?”萧石竹又微微颌首,继续问到:“主帅又是谁?”。
“他们此时正在此城东南面,一百里外的莹竹城中。”水虎妖魂深吸一口气,不假思索的道:“主帅正是共工国的太子句龙。”。
“句龙?”萧石竹一声嘀咕,眉头微微一皱,随之又缓缓舒展开来。这个共工国太子,他虽然从未与其谋面,但也略有耳闻。据说这是一个从小就喜欢研究水利工程和农业的小子,从未听说过此人魂有过带兵征战的光辉事迹。
倒是听说过一些,他能平水土的事迹。
共工也不是蠢鬼,否则不可能通知这么大的一个国家但此次他怎么会用这么一个没打国战的鬼,来统兵呢?
这让萧石竹沉思越久,心里的狐疑是越来越重。
“为何要反水?”百思不得其解的他,瞥了一眼那名叫何泳麟的水虎,索性问到:“我记得你们水虎一族的妖魂,世代效忠于共工氏族,说句不好听的,你们是他最忠实的奴仆之一,何为要反?”。
“共工无义,句龙无德。”那水虎闻言,皱眉一声哀叹,面露一丝失望之色,缓缓回答道:“当初共工明明答应我们,只要水虎族人随军作战,便死者葬,伤者养。这两点他不但从未做到,反而更变本加厉的剥削我们赋税一年比一年还重,我们水虎一族祖祖辈辈都是就靠捕鱼为生,但他却要我们每户人家一年上缴五两银子的赋税。今年更是过份,他说要打战了,每家必须上缴十两。”。
“十两?”水虎轻轻的摇头,顿了顿声,面露苦涩撇嘴一笑,又缓缓道:“那可是我们一年全部的收入啊,都缴了让我们怎么活?”。
“而此时共工军主力又进驻了莹竹城,那正是我们世代生活的地方。大军来了,军士对我的同胞们,明目张胆的施行抢掠、欺辱等事,巨龙不但不约束手下,还大言不惭的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军队是来保护我们的,欺凌一下我们算不了什么大事,去我们家里招呼都不打,就拿点东西占为己有,更是应该的了,根本不算打劫。”说到此,他眼中已是迸射出愤怒的火花,咬牙切齿道:“忍无可忍下,我们族中几位老者一商量,决定反了他娘的。我们听说大王您是一代明君,于是我们想要与您里应外合,长者们便把我派来了。”。而这番话也是说得无懈可击,字字句句流畅,至始至终都没有惊惧。
只是因激动他越说越气愤,连话音都微微颤抖着。到最后,整个鬼都微微的颤抖了几下。
萧石竹和鬼虏闻言,虽依旧面不改色,但与萧石竹下棋的几个老者,却听不下去了。
听着水虎的诉说,他们就想起了自己被抛弃的往事来,待对方语毕之时,早已群情激奋起来的他们,纷纷破口咒骂道:“这父子两一个德行,做事没底限,太过份了!简直不配做鬼。”。
可默然无语的萧石竹,心里想的确是想着另外两件事情,一来是此妖魂的话是否可信二来是根据长琴派人送来的情报,共工主力往南面遁逃了,如今又忽然处在据此不远的东南面,对方倒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缓缓站起身来,围着那个水虎缓步转了一圈后,在对方对面站定,一字一句的问到:“共工主力军队,有多少兵马?装备分别都是什么?”。
“步兵十万左右,驻扎在莹竹城以南的竹影涧边,水师十万,战船大概有二百艘左右,驻扎在莹竹城外的千星湖上。”这次他没再对答如流,而是稍加思索回忆后,才缓缓开口说到:“另外,句龙还带着七八万的象军与三万由共工氏族组成的亲兵,驻扎在城中。”。
此言一出,除了萧石竹和那几个老者外,士兵和鬼虏都是纷纷一怔。惊愕之色立即从眼底浮现,渐渐流露出眼眶,爬上他们那慢慢皱起眉间。
长期服兵役的他们,都知道象军在冥界,有着悠久的历史。这种由大象为坐骑的古老骑兵,虽然机动性不强,但要力量有力量,要破坏力有破坏力。
在盛产大象这种兽魂的南蛮部两洲之地,象军也是养得起这种高昂成本骑兵的各大诸侯国们,攻城掠地利器之一。
而且大象并不笨拙,不仅笨拙,它们还很生性聪明,通人性,易驯服。且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四十五度的陡峭山路在它们眼中那就是视若坦途在玄炎洲这种多山岭之地,陆上骑兵中,象军几乎是无敌的。不打仗时,象军还可以拿来做运输工具、当邮差什么的,一举两得。
加上象军力大且皮厚,就算调集来一支狮兵,也难以匹敌。
只是组建象军,饲养大象成本太高,所以南蛮部中各大诸侯国虽都有象军,但数量毕竟不多。而共工国居然藏有七八万象军的杀手锏,这才是让鬼虏和那几个士兵最为惊愕不已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