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回不去了,关外,大雪,林海,寒风。
我没有了剑,我没有了亲人。
我丢掉了亮银色的铠甲,我丢掉了十多万追随者我的士兵。
当我逆着风,逆着死去的枯骨,还有染红的流沙。
我看到了沙暴,看到了沙暴下,他绝望的嘶吼。
还有沉重的枪上红缨。
他倒下了,我连哭都哭不出来。
只好像个匹夫一样。
“二哥。”
你留下了半坛子酒,你明知道,我酒量很差。
“把酒喝完吧,要不然浪费了。”
你是想让我喝醉是吗?
“不了不了”
皇甫遥颤颤巍巍的摆摆手。
“喝不了了,再喝就醉了。”
“反正钱我已经付过了,你若是不想喝,就扔了吧。”
“唉”
皇甫遥着,他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我今晚都要去见他,二哥,你拦不住的。”
我和他之间的帐,必须要算一算。
就算大哥活着,我也从来没有迁就过他。
“就算大哥活着,我也从来都没将就过他。”
“他的儿孙欠我五条命,他必须还给我。”
我还叫你一声二哥,我还任你皇甫遥这个人。
“我还叫你一声二哥,不是因为你这个人,而是你腰间那柄救过阿元的绣春刀。”
“皇甫大人,多无益,酒喝完吧。”
陶白白终究将两碗大海碗满上了。
她终于能将大海碗满上了。
砰的一声,酒坛子被砸碎在地上。
里面仍未被饮尽倒干的酒洒了一地。
酒香洒了一地,一点点浸透了四方桌的桌脚。
陶白白举起她面前的大海碗,咬着碗边,一口将酒全都闷干了。
皇甫遥依旧站在门口,他身子右倾,靠在门框上。
灰白的头发披满了他绣着龙首鱼身的飞鱼服肩上。
“你是不是很后悔遇到我们?”
良久,皇甫遥终于出了些话。
“如果当年你和赵元没有遇到我和大哥,也许你仍然是平南山山上的山大王,乐意就大笑,饿了就吃吃喝喝,没钱就下山抢两家大财主。”
“官府来攻山就领着手下人大山沟子里一藏,谁也找不到。”
“到今,你会不会活的比现在更好?”
皇甫遥完,猛地转身,疾步走向桌前,一口饮尽大海碗中已经冰凉的酒。
大海碗轻轻的放回桌子上。
陶白白起身越过颓废般枯坐桌前的老人。
“我从来都没后悔遇见过你,二哥。”
“就算你们没有领着捕快上山,我和阿元还是会带着弟兄们去杀十五胡和蒙古人这些杂种。”
“也许只是,阿元不能当上国公罢了也许只是黄海关外,没有了一个叫做大荒门的门派罢了。”
“我后悔的只是只是见到了朱元让,更后悔的是,我居然相信了朱元让的话。”
“阿元也相信了,我们两个人都信了他。”
“平南山一千多号弟兄,我居然就那么那么轻易的把上千号弟兄们的命交给了他!”
“他欠了我平南山一千多号弟兄们的命!他欠了我山海关五万将士五万条命!他欠了赵元黄海关二十七万将士二十七万条命!他欠了余归海一家五口五条名!”
“我一个一个查着呢我一个一个数着呢我一个一个记着呢”
“当年我找他索命你不让我去,刘红玉不让我去,洪留雨不让我去”
“你们错不在他。是!不在他,朱元让死了,剩下一个朱允炆。”
“行!好!我不杀他!”
“看在你还是我二哥的份上,看在刘红玉还是我五妹的份上,看在洪留雨还是我四弟我份上。”
“你们用武桂文一家七十口的命抵了朱允炆的命”
“你们,朱允炆不能死,死了刚刚建立的帝国就会打乱”
“好啊,我不杀他,我留着他的命!可是他朱允炆到底是死在朱元生的手上真活该”
“今,我来取朱煜的命,你该怎么我?靖王?还是宁王?”
陶白白大笑着,边笑边拍着桌子。
“你去吧。”
陶白白笑了良久,直到笑干了嗓子。
皇甫遥闭着眼,幽幽的。
陶白白走了,她推开门,安安静静的走了。
皇甫遥开始大笑,他捶着桌子,放肆的大笑。
“大哥啊”
笑到沙哑了喉咙,皇甫遥通红着眼睛,吞吞吐吐的。
“你让老二怎么办啊”
“你为什么要骗老二啊”
“没人跟你抢那个皇位啊”
“老二不稀罕那个龙椅啊老三不稀罕那个龙椅啊老六不稀罕那个龙椅啊”
“老二只想跟弟兄们喝酒啊老三只想攒一大笔钱带着老六去东南西北的玩啊老六只想杀光十五胡和蒙古人啊”
“大哥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啊”
“你啊你啊”
“啊”
皇甫遥大声的哭了出来,他窝着身子,颤颤巍巍的倒在地上。
“客官你这客官?客官?!”
闻声赶来的伙计推开门,被吓的三魂七魄跑了六魄。
“掌柜的!掌柜的!”
“死人了!死人了!”
伙计跌跌撞撞的推开门,带着哭腔跑了出去。
“姑娘可怜可怜老儿给点铜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