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如果话讲得好,此局立解。”
林深鹿这一句话,是要让郑启明抛却原本的慌张,他是正牌嫡出皇子,与皇帝有着断不掉的血脉联系。
“那请林大人指点,不知如何才算说得好。”
连郑启明自己都没发现,原本在外面只惧怕天子一人的自己,自从进了这小院,一改常态地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已经与原来不同。
林深鹿这才俯身把地上的铜勾捡起来拿在手里,道:
“转移陛下的视线。”
郑启明登时明白。
“大人是说找个人顶缸?那又该找谁?”
这林公公又拿铜勾去把油面之上的部分已经快燃尽的灯芯再挑出来一点,一边挑一边说着,嘴里的气流吐出在灯上,吹得火焰不住地摇曳跳动。
“那个人的选择需要满足两点,一是身份上容易下手,不是陛下舍不得,而且也没有什么势力的那种;二是他得确实有成为替罪羊的动机,殿下如此聪慧,不会想不到人选吧?”
郑启明又是点了点头,这是进这屋后,他做得最多的一个动作。
“大人是说……那个御卫什长?”
挑着灯芯的林深鹿哂笑:
“不只是他,他旁边那个小新兵也可,其余站在重光殿周围的御卫皆可,不过殿下第一个就想到这什长,想必定是他会有什么让殿下非选不可的理由吧?”
“确实如此。”
郑启明愤愤地点了点头,就如同恨殷英恨得牙痒痒一般。
“那父皇要怎么相信我……”
“殿下若想要成大事,首先便是要有自信,殿下难道要告诉奴婢,陛下不信任他的亲生儿子,反而去相信一条看门狗?”
郑启明听出林深鹿花梨的弦外之音,望着他那能把自己看透的一双眼睛,又一次,重重地点了下头。
“殿下放宽心,此事皇上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听到点声响而已。”
郑启明很快便领悟林深鹿的意思,他在重光殿外闹腾时,最先代替郑文建的眼睛出来看情况的,就是他林侍郎。
“殿下若是自己都没有自信,那奴婢日后要怎么帮助殿下……壮志凌云呢?”
到这里,郑启明心里如释重负,林深鹿的话给了他极大的底气和指引,这也是林深鹿开出的条件,若是他自身都没有一定的能力,那也不值得林深鹿去帮助他了。
“那殿下,今后的路,好自为之。”
“多谢林大人。”
郑启明站起身来,两拳相对放在身前,郑重的向林深鹿鞠了一躬,这个礼他只在八岁入学太学院时,对一个专门负责教导他的学士用过,乃是治学之人晚辈向长辈问好的礼节。
林深鹿也没有什么负担地坦然接受。
“殿下要谢的,可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他也只是心里想着,没有说出来。
待到他送郑启明出了房门,看到他背影消失在院前的一片花草后,倚在木门边,自言自语道:
“那些说庚皇子更像陛下的老顽固可真是瞎了眼,若要说这心思深处,明皇子可比庚皇子像陛下得多了。”
“呵……这还不是一般地像,真不愧是亲生父子啊。”
今夜郑启明回去,应该能睡一个好觉。
……
郑启明夜见林深鹿时,也是段沧海睡不入眠,从床上爬起整顿衣裳、走出营帐、走出北营的时候。
在北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隔壁御狮苑偶尔的一声狗吠中,段沧海把一领锦袍披在身上,他也准备要去见一个人。
“哒、哒、哒、哒。”
打更人的梆子声响了四下。
“天寒地冻。”
一对小黄门拿着灯笼和梆子,转角正好遇到段沧海。
“谁人?哦,参见段都尉。”
两个小黄门略微欠了欠身,因为手上拿着东西不方便。
“段都尉这是亲自巡夜?晚上露重,都尉可要多走动走动,停着受冻。”
段沧海点头称谢,二人也没有怀疑这位掌管皇城治安力量分布的人晚上瞎逛是为了什么。
皇城里多是大道,地上铺着大理石,墙壁刷成庄重的红色,在这凌晨空空旷旷的,只有段沧海一个人。
顺着大道一直走了挺久,段沧海在一处转角进了岔道,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栋较为雄伟的房屋,虽然与宫殿还是有差距,但光从外部看来也是檐牙高啄。
房屋门上的扣门环被做成椒图衔环的模样,龙九子椒图,性格自闭,反感别人进入它的巢穴,所以人们被放在大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