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咱们这几天连着赶路,兄弟们着实有点吃不消了,您看,咱们要不就近找个地方,让弟兄们歇歇脚?”说话的是一个膀大腰粗的黝黑汉子,骑在马上竟像是一座小山丘一般,身后还有四名身材魁梧的骑马男子,此时此刻都小心翼翼地望向那被称呼“大哥”的人,生怕说错什么,惹恼了他。</a>
那名被称为“大哥”的男子,慢慢回过头来,竟然长得十分清秀,五官更是比女子都精致,虽说一身粗织布衣的打扮,仍是不免让人感叹好一个“小白脸”与后面那几个粗汉子可谓是小鲜肉和老得不行的老腊肉的区别了。
年轻主子看着身后那几人,心中也是暗叹一声,自己有些太过急躁了,身后这几个壮汉虽说实力一般,但也是常年在沙场上跟人搏命的人,此刻脸上的倦意此刻也是难以隐藏,这几天来到这楚地,自己倒也有些水土不服了,是得好好休息休息了。“好吧,我有些太过着急了,伍大哥,我对这也不熟悉,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可以歇脚的地方吗?”年轻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冲刚才那个讲话的壮汉客气的说道。
听到伍哥这么个称呼,常年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时令伍心中也是对这个待人谦逊的小主子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时令伍从身上掏出一份地图,仔细对照了一番,然后双腿一夹马肚,骑到小主子身边,“大哥,咱们刚刚进了楚地边境,这会是在通往乐阳城的官道附近,离楚国国都梁城还有三四天的路程。”
“乐阳城?楚国西北大城之一,我们一行人多,容易引人耳目,去到这种地方一不小心就会暴露身份,那里不行。咦,这个地方是哪?”“小白脸”指了指地图上离乐阳城不算太远的一处很不起眼的小标记。
“大哥,那里歇马镇,在乐阳城东南边,大约一个上午就能到。”时令伍收起地图,遥指东南。
“好一个歇马镇,去歇歇我们的马!”小主子吟鞭驾马,身后几人也随即跟上,朝着歇马镇出发。
臭小子,还不起床!玉儿,去把他踹醒!”苏复不急不慌,俨然没将那个声音当回事,他慢慢睁开眼,摸了摸湿乎乎的枕头和已经被汗湿透的衣衫,“又做了那个梦?怎么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苏复自言自语了几句,慢慢从床上站了起来,正直早秋,清凉的小风一吹,苏复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时,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提着几屉饭菜推门而入。“呦,小祖宗,昨晚又蹬被子了?呀,这衣服怎么都湿成这样了。”女孩放下衣服,准备给苏复披上一件薄衫,一看到苏复背上的衣衫都湿透了,突然担心起来。
“估计是日思夜想的人总是得不到,心里难过,身子也愈发虚弱了。35xs”苏复揉了揉眼,双手靠后撑在床上,看着眼前这个出落得越来越惹人生怜的青梅竹马。
苏玉儿是苏母十几年前领回来的孤儿,苏母不忍心看她小小年纪就要受尽苦难,便留在了苏家,夫妇二人本意是想收养她当女儿,但后来不知为何还是焦作了小丫鬟,但苏家三口从来将她当成外人,这苏玉儿也懂事的很,不仅家务活样样都做得很好,还织的一手漂亮香囊,每年都会给苏复做一个不重样的送给他,,虽说香包多为女子喜好,但苏复也从不厌烦,每一个都好好的珍藏在一个小木盒里。十几年过去,苏玉儿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温文尔雅,也是苏家唯一一个丫鬟。
苏玉儿显然是习惯了苏复的胡闹,自顾自的给他收拾着床铺,苏复也不丝毫不避讳,三下五除二就换好了衣服,简单用毛巾擦了擦脸,已经十六岁的苏复如今也是眉清目秀的大男孩了。“少爷,今天是惯例的庙会,听说还有镇上的乡党们请来的苦行山的僧人要在娘娘庙里讲解经文,咱要不要去看看?”玉儿看了看坐在桌前随意吃着饭菜的苏复说道。
苏复放下筷子,靠在椅子上,说道“怪不得今天是娘叫我,要是往常估计就是鲁老头拿着小木棍把我敲醒了。”苏复啧了啧嘴,悻悻地说道。一想到这个鬼灵精怪的少爷和那个老气横秋的鲁夫子的斗智斗勇,苏玉儿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今天庙会,爹和那几个老顽固应该也去了,走,我们叫上小书童,也去凑个热闹。”苏复起身,换上了一套简单的灰白相见长袍,一脸期待的走出房间。
“那我去和夫人说一声吧。”苏玉儿准备踏出房门,话音刚落就被苏复拉住了。“别别别,我的好姐姐,我娘肯定不让我去,夫子让我背的方物通鉴还没背过呢。”苏复一脸乞求的看着苏玉儿。苏玉儿哭笑不得,这个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少爷,对老爷是没大没小,对夫人却是怕的不行,。苏玉儿磨不过苏复的软磨硬泡,只好陪着苏复一起溜了出去。
这歇马镇是楚国西北边境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镇,没出过什么王侯将相,原先是叫做玉山镇,据老人们说这个小镇是当年春秋南迁的时候才出现的,这里的人多半的根都是在北方,现在这歇马镇的名字还是当时天下大乱时,一个楚国将军正好路过此地,休整部队,一时兴起,就给改了这么个名字。因为镇子不大,总共就两三百户人家,又比较偏远,所以没什么衙役之类的存在,镇上大事小事都由几个比较有钱和几个参加过乡试落榜的较有威望的人组成的乡党商议决定,恰好,苏复的父亲,苏题茂,就在这几人之中。苏父是以习武闻名乡里,一身内力修炼到凝气境巅峰,外家功夫也是融汇百家,苏复一家在苏复还没记事的时候就搬到了这里,在苏复小的时候苏茂题以开武馆谋生,帮镇上自行组织几十人的自卫队保护小镇安全。后来到苏复逐渐长大,苏家不知为何就关了武馆,购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宅院,过起优哉游哉的自在生活。
这歇马镇要说有几处著名的景点的话,一个就要算是苏复和玉儿现在身处的这个楚歌楼了,一共三层的酒楼,在这不大的镇上显得格外显眼。这个酒楼是曾经一个考了十年都没能金榜题名的落魄书生,满心愁怨,倾尽不知从哪弄来的家财,找人盖了这么个小酒楼,日日夜夜在顶楼买醉,最后在三楼的墙上大笔一挥,写下“今朝有酒今朝醉,履踏虚空带酒归”这么一句颇显壮志的诗句后就跳楼自杀了。据说,当时率军路过此地的楚国将军,看到这么一句诗,言道“若是此人还活着,写完这首诗,传之于世,恐怕如今也是响彻天下的大家。”随后就找人把这酒楼的名字改成了楚歌楼。至于原因,恐怕只有那大将军自己才知道了。
“这小书童怎么还没来,再不来估计那庙会都结束了。”此刻的苏复正坐在酒楼二层一个靠窗的地方,点了一盘花生,要了壶小酒,在这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的风景,想着昨天晚上那个模糊的梦,这是第二次了,仍是只记得一个刻着苏字的墓碑,其他的都太模糊了。苏玉儿就坐在对面,她比苏复年长不过几岁,心性更成熟些,此时正把玩着手中的香囊,想着过两天就要束发及冠的苏复想要个什么样的礼物,看着对面眉头微皱的年轻人,眼中不禁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终究还是长大了啊。”苏玉儿心中默默感叹。
“久等了。”一个背着小书匣穿着一身墨绿色襕衫,身材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出现在楼梯口,苏复瞧他额头冒着冷汗,胸前不停起伏,心中不满顿时消了不少。
这就是苏复心心念念的小书童,柳文翟。他不是本地人,家本在楚国南部。自小就暂住在他叔叔柳皓家中,柳皓在镇上筹建了一个小学堂,算是镇里有名的教书先生,妻子王氏也是知书达理的典范,两人还有一个六岁的女儿柳文瑾,柳文翟与苏复一般大,自他懂事起就住在这里,据他自己说,是因为本家的一些矛盾,父母才把自己送到这来暂避风头,但这十几年里他的父母,还有所谓的本家,却都跟消失了一样,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更不用说把柳文翟接回去,他的叔叔柳皓对这些事也缄口不提,以至于苏复经常嘲笑他说“你会不会是某个大家族的私生子,被私藏在外,有朝一日要回去继承庞大的家产?”对此,柳文翟也是毫不在意,只是笑笑而已,随口说这一句“命矣命矣。”这让苏玉儿总是说他比那个老气横秋的鲁夫子还要书生气。
柳文翟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把书匣放到一旁,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苏复看着他这一幅弱不禁风的书生样子,打趣道“小书童你去哪了,到你家去找你你也不在,还被你那皮的不行的妹妹用弹弓给赶出来了,你说这个事,是不是得你来偿。”
柳文翟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谁让你之前骗她说她是叔叔婶婶敲石头敲出来的,刚刚叔父叫着我去给那庙会题对联去了,这不一弄完就抓紧来找你们了。”
苏复尴尬一笑,说道“你还真打算读书读成个儒家圣人?你这身子能撑到你读书破万卷的那一天吗?”苏复倚在窗边,两眼似乎要将这歇马镇给看破一般直直的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