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膺听得惘然至极全不感兴趣?心中那团迷雾,仿佛在揭开一角之后又以叫他更加扑朔迷离的方式涌了上来。
他略一思忖立时释然道:“阿岳,我从来也未想过将你拘束在后宅之中,你若喜欢什么,只管去做我不会阻拦的。”
岳欣然却是起身,她推窗户漫漫夜色中窗外花木葱茏新鲜的草叶芬芳中,她回身向陆膺淡淡笑道:“陆膺,你知道吗?当日亭州战败之事隐约传到魏京,我是自己愿意到国公府守寡的。”
陆膺走到她身旁:“我知道我心中十分感念你这几载……”
岳欣然抬手止住了他接下去的话,她只看着他的眼睛平静解释道:“你误会了。我选择去成国公府守寡只是因为,那里可以守寡。”
她看着窗外沉沉天幕道:“你看你身为男子可以征战沙场可以娶妻纳妾要求妻贤妾美儿孙满堂……”
看着岳欣然的神色,陆膺心中渐渐焦躁起来:“阿岳!我陆膺可以立誓此生此世绝不另纳!”
即使她想说的全不是这个意思,岳欣然也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失笑出声:“立誓?”
陆膺郑重道:“不论阿岳你信与不信,我定会说到做到。我陆膺之心可昭日月,若有所欺,鬼神可追!”
他自幼早慧,看到父母之间裂隙极深,从几个兄长并非母亲所出也能猜到端倪,也正因为如此,他与成国公的父子关系始终不曾真正亲密无间。
每次看到母亲孤寂的身影,他就已经千万遍地想过,他若有妻,绝不会令她如此孤单难过,更何况!他所娶之妻还是阿岳!
岳欣然摇头一笑:“陆膺,人的一生那样漫长,人心难测,谁能说自己永远不变?”
一切誓言,皆是虚妄。当初的誓言多么真切,最后背叛起来便有多么痛楚。所以,谁也最好别说什么天长地久朝朝暮暮,眼前就说眼前就好。
陆膺神情渐渐凝重:“阿岳,我不明白,当日在益州之时,你我之间分明有情谊,你现下为何这般……”
岳欣然却是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道:“因为彼时在益州,你是阿孛都日,现下在亭州,你是陆膺。”然后她摇头道:“阿孛都日可以,陆膺,不可以。”
陆膺满面愕然,他身为阿孛都日时,不过一介草原马贼,在北狄与诸族的夹缝间游走,朝不保夕,在益州时身为马夫,他的身份更是卑微之至,彼时阿岳都全不介意,现下他已经是镇北都护,手握帝国北域军政大权,阿岳却说不成?
在世人看来,阿孛都日与陆膺天差地别有若云泥,可为何到了阿岳这里,宁可与一个马贼耳鬓厮磨,却不愿意做都护夫人……这岂止是匪夷所思,简直是荒谬之至!
岳欣然微微一笑:“我与阿孛都日并无什么誓言,也无须什么承诺,在一起便开开心心,他若是对不住我,一别两宽,从容别离便好,谁能管得着?谁又能说什么?可陆膺你却是镇北都护,”她淡淡一笑:“都护夫人,好大的诰命,好大的头衔,内要主持中馈,外要应对那些夫人场合……”
她并没有说完,就已经开始轻轻摇头失笑。
陆膺面色几乎有些难看:“你不想要夫婿,却只是想寻……”他几乎是从牙根里吐出了这个词:“姘头?!”
岳欣然迎向他的眼眸:“若只就目下而言……”她顿了顿坦然道:“是。”
不必理会世俗,抛却一切伦常,不讲究什么男外女内男尊女卑,只有他们二人,这样的关系在这时代看来,岂不就是姘头?
轻微的“喀拉”脆响中,陆膺满手碎屑,细微鲜血宛然而下,他却只一字一句地道:“岳欣然,你到底有没有心?”
岳欣然无奈一笑,他们对这世界的理解,相差的不只是海沟,而是无底深渊。
她看向陆膺冰沉怒火隐约跃动的眼睛:“陆膺,你看,你连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要想什么样的人生都不知道……”她的声音轻盈得像风中跃动的草木香气,飘忽却又无处不在:“却要求我为你打理后宅生儿育女,一生一世困囿于此……凭什么?”
陆膺胸膛起伏,黑沉沉眼眸死死盯着岳欣然,她此时唇边竟犹有笑意,眼神依旧一如过往清澈从容……可她怎能依旧如此!在说出这样的话之后!
陆膺盯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
便在此时,门被拍响,冯贲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都护大人!陛下急召!”
岳欣然视线在门外扫过,开口道:“多半是大梁的战报到了,陛下要京,安国公麾下必是要随返,陛下不给会你留下太多兵力,如若可以,请陛下将封书海封大人留给你。你初到亭州,浑水之中就你根基最浅,必定要苦心经略才能站稳。
民事为兵事根基,要在亭州如此这百战残破之地经略民生经济,必须要能臣臂助方有成效。封大人一心谋国,铁骨不二,乃是极佳的人选,更兼陛下仓促间给你留下这样一个亭州,必定心有亏欠,多半会答应。临场要如何应对,你想必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