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里的情况还是老样子。背集的上午,又没到做午饭的时候,乡亲们围在背风的地方闲聊,东家长西家短的胡乱说着荤素不忌的段子。勤快点的,就着粪篮跟在散养的猪后面,或者到空地上去捡猪粪积肥。女人都是挤在一起,哄孩子的做鞋的围一堆聊天。
包巳骑车到家的时候,二叔家门口的石磙上就围着几个人打扑克,一种叫做升级游戏,也不对钱,就在那消磨时间。周家姐妹也在那边向阳处坐着做针线活,尽管没有太阳,那里横放着的一根大树身上也坐满人。包巳家和二叔家的房子是并排六间,有厨房挡着寒风,那里很暖和。
包巳骑车子回来,人们就发现了包巳的新衣服,很新款的带拉链上衣,风雪帽还有松紧带束腰,都是没有见过街上有谁穿过的样式。包巳的牛仔裤倒是有人见过,本乡街上没有卖的,价格也很贵。这个包巳,一定又去哪里参加比赛了,肯定又得了奖。那双运动鞋还没有穿破,咱们又买了这双皮鞋?
包巳把箱子掂到二叔家,又从旁边挂着的大提包里拿出一包烟,说:“这次去外面比赛,没有得什么奖,组织方随便给些礼物,就买盒烟给二叔吸,大家都尝尝?”
有人就去瞅上面的字迹,几个古篆文不好认,就问包巳:“这是什么牌子啊!”包巳笑着说:“这就是黄鹤楼啊!”
包妈在给小妹做鞋帮,见包巳回来,骂了起来:“你比老师还忙,老师还能星期天回家一趟,你倒好,这一走就一个多月,后来就干脆没影了!你有能耐就不要回来!外面有吃有喝的多好啊!”
打牌的打不下去了,再听人家教训儿子,包巳面子会不好看的,包巳大了,该有自己隐私了,被听去了不好意思啊!相看一眼,一个个望望天,对家里婆娘说:该做饭了,等会放学孩子们该着急了,回家做饭!
众人散开了,周家二姐慢腾腾地也要离开,忽然就面带笑容,说:“包巳!早前儿我和大哥一路去了郑州,找到周骏的爸,他给找人检查了一下,说可以做手术,能治好的!”
她说的大哥不是自家哥哥,是村组里的队长,周家本族大哥周耀环。包巳说:“那好啊!医生说得多少钱没有?你爹又说怎么准备没有啊?”
二姐眼神黯淡下来,说:说了,手术费最低得一万四,大姐说好婆家了,人家愿意拿五千块钱,再多也办不起了。还得九千块,上哪去弄啊!
包巳笑着说:“我到武汉找专家给你问了,人家也是说得去检查才能决定怎么治疗,明年夏天我还要去,把你拍的片子带去,叫专家看看吧!”
“还得检查?我检查一次都花几百块了。”二姐嘟囔着,回家去了。包巳的关心,她很感激。
二叔见包妈依旧气鼓鼓的,没有做饭的样子,就去洗萝卜,做萝卜干饭。包巳也不想看她吊着个脸,就去给二叔烧锅。萝卜干饭做起来也简单,淘米烧水捞米饭,再炒萝卜菜,油盐加进去,上面倒捞好的米,加点水焖一会儿就可以吃了,饭菜混合,省得炒菜麻烦。
包巳趁二叔
焖饭时,打开提包,把雷锋帽给他,说:“这是给你带的帽子,毛衣毛裤,里面的秋衣秋裤,咱外面穿旧点,里面得舒服。”
二叔见提包里还有一堆鲜艳的女孩衣服,知道是给妹妹带的,就吃惊地问:“这得多少钱啊?你个败家精!那边祝家庄急着给你提亲,那边彩礼就要五百块,你在这边乱花钱!你呀!”
包巳笑笑,没吭声。把一些衣服挑出来,喊:“小妹!过来!”
五六岁的小妹很快跑来!包巳抓住她,往身上比划新衣服。哈!这下高兴了,抱着新衣新鞋往家跑。大妹就拉着她再次过来。
大大的提包敞开着,里面的花花绿绿叫大妹心花怒放,连连问:“哥!这都是我的?”
包巳说:“我也不能穿着花衣服啊!你放牛受苦了,这是我给你带的,都拿去吧!哪件小了不喜欢,随便给那个奸细扔两件吧!”
奸细指的就是爱打小报告的二妹,大妹笑得开心,掂着提包就走,包巳连忙说:“提包留下,下次还买啊?”
大妹说:“一会儿就送来!”
包巳打开拉杆箱,拿出一个纸包,对二叔说:“这是六万块钱,我放在这个墙洞里,不到必要时刻不要动,我还有用。这四万块钱,单独放,不要对任何人说,别叫谁知道!年后我找人来盖房子,没有房子,怎么娶个花娘子?这还有一些,等腊月半时给我妈五百就行,她是有多少花多少。剩下的给你一千五百块,着谁家有合适的未婚姑娘,找人上门问问,你这样不行啊!在家窝着,谁也不认识啊!赶明儿去县城,买个自行车,每天骑着赶集,兜里揣上二百块钱,出手大方一些,不要吸那八分一盒的烟了。其它的需要钱就和我说!祝家庄的事,由着她们慢慢谈,必须我得亲自见见面吧!”
花娘子是对新娶的婶子的称呼,二叔心里一热,这孩子还想着二叔老光棍呢!不枉白疼一场。随即就打个冷颤:“这么多钱!包巳,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