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慢慢地卸着妆,慢慢地抹掉外层的粉彩,露出了苍白僵硬的脸。
这个女人已经不年轻了,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仿佛用汉白玉雕刻成的,白的有些发青,又像涂了一层猪油,亮得反光。一直苍蝇飞了过来,落在了她的头发上,她丝毫不觉,过了一会儿又飞来一只。
她突然停住了动作,鼻子一耸一耸地嗅着,慢慢把头转了过来,看见了酒。便一个箭步来到了近前,端起了酒杯放到嘴边一吸,酒杯就见了底。她意犹未尽,又连干了两杯,这才心满意足,哏地一声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酒气里面夹杂一股臭味,吕延皱了一下眉,这女人的口气实在难闻。
戏子的眼睛里有了愉悦,脸上渐渐起了红润。就是这红润,使她脸上的黄斑浮现了出来,更增加了老态。
斑?吕延想到了什么,他觉得有些冷,淡淡的臭味始终不散,这更印证了他的怀疑。
他打开了奇闻广记。
在出发之前,他曾想细读一下奇闻广记,不过这本书太厚,只能浏览一番。此书分为利、势、形、能四大卷,涉及物种、轶事、风水、地理、卜筮、毒、丹药、法宝等等方面的常识,简直是一本修真大全。
他快速翻着书,终于找到了那一页,上面是一幅图案,一根石柱上用锁链捆着一个扭曲的人,锁链穿过他的手和脚,石柱下的木柴燃起烈火,焚烧着这个人,表情带着绝望和恐惧。
下面的文字写着:活死人,寿元已尽,以邪法活于世,虽苟延残喘,但生机已失。故有尸斑、尸臭、尸冷,形体僵硬刻板,反应迟缓。喜阴寒,嗜酒,不惧阳光,不知疼似僵尸,喜食人血。
这是个活死人!
吕延抬头看向戏子,戏子也正看着他,还贪婪地舔了一下嘴唇,两人的脸离着不到一尺远。
吕延笑了,笑得很虚假,他偷偷伸手抓住了屁股下面的板凳,猛地照着戏子的头上砸了过去。
戏子完全不知道躲闪,任凭板凳砸在她头上,板凳破碎,皮开肉绽。
吕延撒腿就跑,几步到了门口,奋力推门,咣当一声,门没开,他却被震了个趔趄。
门从外面锁上了,外面一片寂静,早已人去楼空。
戏子的头皮开裂着,露出头骨,却一点血都没流出。她坐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慢慢转过头看向了吕延,脸上慢慢地有了愤怒,慢慢站起身,然后,向这边扑了过来!
吕延急忙往下一蹲,又往前一滚,从戏子身下滚了出去,戏子的头撞在门上,撞开了一个洞,仍是丝毫不觉,反身又向吕延扑了过来。
正好地上有一截板凳腿,断面上全是木刺,吕延二话不说地抄起,向戏子的脸刺了过去。这一下戳了个结结实实,像楔子一样镶在了戏子的脸上,有的木刺扎进了肉里,大部分则扎进了嘴里。
戏子一愣,咬住板凳腿猛地甩头,吕延就被摔得飞了出去,砸翻了戏服架子,他被摔得七荤八素,可也来不及叫苦,因为戏子又过来了。吕延爬起来要跑,却被衣服绊倒,眼瞅着戏子已到,只得来了个就地十八滚,狼狈不堪地滚了出去。
怎么办?
吕延看见桌子旁还有个板凳,就跑过去抓,哪知戏子的动作更快,两只手已经快抓住他的脖子,无奈只得又来了个恶狗扑食式,从桌子底下钻了过去。戏子又扑了个空,撞翻了桌子,桌子上那瓶酒掉在了地上,珰的一声,竟然没有摔破,里面的酒汩汩向外流着。
戏子的鞋上洒上了酒,竟像着了火一样,慌张地跳开,又甩掉了鞋子。
火!吕延突然灵机一动!脑子里再现那幅图案,被捆绑火烧的人,绝望和恐惧的表情,还有班主的那句话:“你最好尝尝,说不定用的上”。
他又一个翻滚,抓起了酒瓶,然后奔着墙上的蜡烛跑去。
戏子还在身后追,吕延灌了一口酒,对着蜡烛喷了出去,一道火线射在了戏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