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期集所的人例行前去琼林苑,汇报状元陆辞已回到期集所时皇帝赵恒先是一愕旋即很是哭笑不得。
“这陆辞啊。”赵恒一边摇着头,一边忍俊不禁对来报信的林内臣道:“这连中三元的人就是不一样机灵得很,我倒是白为他操心了。”
林内臣起初还有些忐忑,见官家对此不怒反喜,语气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亲昵,心里就落定了。
这份不得了的恩宠恐怕只有几年前的寇相公,和如今的晏殊能一较高下了吧。
他对陆辞就更看好几分面上则笑着附和:“那可不,单这一手金蝉脱壳就玩得漂亮快把所有人都瞒过了。”
在多方人马汇集,就差掘地三尺地寻人的琼林苑里又有谁能猜出陆辞早就安然无恙地回期集所了?
赵恒又笑了几声,一边在内侍们的搀扶下慢吞吞地起身一边悠悠道:“到底是迫他落了水还是让御医上期集所走一趟,再派几个心细的去照顾几天吧。”说到这,赵恒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多偏心不禁轻咳一声随意补了句:“省得那寇老西儿又成天念叨。”
林内臣权当不知只恭敬应是。
赵恒在起驾前,又丢下轻飘飘的最后一句:“至于那身公服,丢了倒不可惜。”
为何不可惜?
林内臣心里霎时如明镜一般:那当然是因为只消再等上几日,朝廷就要给这些个登科进士们正经授官了。
按照惯例,陆辞身为状元,一个从八品的丞监阶官,和一个正七品的通判职事官是跑不了的。
然而三元及第者本就罕见,若是陛下执意破格提拔,或是给些特殊优待,只要别太过分了,想必朝中也不会有什么阻力。
尤其寇准为首的那干北人,更是乐见其成。
林内臣琢磨着,顺道将宴毕的一些琐碎事务给吩咐下去了。
去搜寻陆辞的卫兵,也都可以撤下。
留下各个捉婿人家的健仆面面相觑,无措地看向主人家的姣姣,等待指示。
而聪慧的姣姣们从押宴官的淡定反应里,也能看出些门道来,猜出自己今日这捉婿是功亏一篑了。
她们懊恼地叹着气,将下仆召回,悻悻然地打道回府了。
稀里糊涂地错失了最后的捉婿良机,之后就只能请冰人上门,再做争取了。
而她们心目中的如意郎君陆辞,此时正端着姜汤,一脸无语地看着躺在榻上,因赌气而背对他们、一声不吭的柳七。
不就是只将计划提前告诉了朱说,而没告诉他么,至于气成这样,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得人哄才行?
陆辞心里好笑,面上倒不显,免得柳七彻底炸毛了。
他用瓷勺舀了勺尚温的姜汤,坐在床头,好声好语地劝道:“柳兄即使要睡,也先喝了这碗姜汤驱寒吧。”
对这亡羊补牢的好意,柳七只重重地哼了一声作为回应,仍是纹丝不动。
他在湖里扑腾了好一会儿,又呛了好几口水,被风吹了那么一下,的确有些头昏脑涨。
御医刚刚奉旨来房里看诊时,却惊讶地发现,从琼林苑一路游到金明池的陆三元什么事都没有,比斯斯文文的外表看起来可要强健得多了。
倒是原地落水又很快被捞了起身,只泡了那么一小会儿的柳七,隐约有着发虚的症状。
不过离真正感染风寒还有那么一段距离,加上到底年轻,底子也养得不错,御医倒不担心。
只叮嘱柳七多饮几碗驱寒的姜汤,也就足够了。
一想到自己体魄竟还不比陆辞强健,柳七就更觉面红耳赤了。
但经此一遭,他也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真相。
柳七愤怒地一拍桌:“好你个陆摅羽!”
他最气的,反倒不是自己头脑发热下白跳一场,以至于因不会泅水而丢了大脸。
而更都多是这么桩要紧的事,小饕餮竟然合谋串通时都不喊上他,只单单叮嘱了朱说!
陆辞解释道:“一事不劳二主,况且柳兄生得风流倜傥,潇洒俊俏,一举一动都很是引人注目,一有动静,早被人发现了。朱弟相比就低调得多。”
柳七沉着脸,也不乱发脾气,只翻身上了塌,一副明摆着不听不信的架势。
最重要的是,柳七这人在前些年沉迷眠花宿柳时,就是出了名的对女子心软。相识的歌妓若是温言软语地哀求几句,多半能求几句佳词来。
要是对方如易庶那回遇到的一样,直接使出美人计的话……陆辞想想,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只不知柳七是喝多了酒还是怎么的,竟这般幼稚地耍起脾气来了。
然而想着柳七义无反顾地投湖替他解围、竟连自身安危和颜面都置之脑后的举动,陆辞在感到哭笑不得之余,又很是感动,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行吧。
陆辞诚恳地认了错:“回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既然柳兄介意,下回我定与你商榷过后再行事,保证下不为例。”
至于下次是什么时候,那恐怕只有老天知道。
柳七微眯了眼,勉勉强强地撇了撇嘴。
却也不着急转回身来。
见柳七还是故作毫无反应,陆辞深深地叹了口气,与老实巴交地坐在边上的朱说,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朱说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陆辞挑了挑眉,再问:“柳兄,你是真的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