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愁云惨淡中受到大火殃及时因书籍性质,而理应最为损失惨重的崇文院,竟能近乎全身而退只伤皮毛这点就显得分外醒目了。
并且由于清点之后,各处损失很是触目惊心唯恐天子暴怒下降罪相关看守之人包括这位亲口向官家汇报灾情的计省官员在内都空前地放下了对这位注定借这阵东风而大出风头的郎君的嫉妒,决心若是官家详细问起,就毫无隐瞒且对其大加称赞。
果不其然已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的赵恒和王旦,乍闻此讯时,都不由露出大喜的神色了。
王旦意识到自己赶在陛下前头失态地问了那句后,就重新缄口不语了。
官家丝毫未察觉道这位素来稳重的王相的小小失态不断追问起这位官员,关于崇文院在陆辞一官职仅居次等的校理的带领下究竟是如何保住数不胜数的藏书的来。
那官员在得知这一喜讯后也是大吃一惊过的为防是崇文院人怕受责罚而胡说八道他在亲自验看和清点损失时,就分外用心。
得知此言非虚后,他方细细过问了当时情景,自然不可能漏过陆辞的优异表现。
不论是未雨绸缪,或是临危不惧,还当仁不让地组织起当值人,有条不紊地救火,甚至不忘在有闲暇时,赶回去救助其他两馆的做派,无一不亮眼无比。
哪怕没有夸大其实,只是平铺直叙,也足够让赵恒听得津津有味了。
赵恒不厌其烦地让他翻来覆去地把陆辞救火的事迹讲了四五遍后,分明已将所有细节都掏出来了,还是有些意犹未尽,笑着看向王旦道:“王相啊,好一个英雄出少年!我起初只觉此子年纪虽小,才貌俱佳,颇有名士之风,方对其另眼看待。如今一看,就这难能可贵的气魄,不正是宰辅之气?不怪你说北地多俊秀,有这小狡童在,就足抵得千百人了!”
现结果摆在眼前,崇文院几近无损,于赵恒眼中,一贯被自己欣赏、额外提拔的陆辞,就变得万分顺眼,简直怎么看怎么都好。
王旦见官家龙颜大悦,不复之前阴沉,心里彻底安定下来。
相比之下,他更看重从此事中显露出的陆辞的品德。
只处于集贤校理这一小官之位,就敢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苏全院之困,足见初心诚正,能力逸群。
且陆辞数月之前,还曾遭上司屡加刁难,甚至弹劾,却不曾生出丝毫不忿。
更不曾上奏辩解,申诉自己冤屈,导致矛盾加剧。
只不卑不亢地行分内之事,息事宁人,让院中可继续平静运行。
年纪轻轻,非但不争强好胜,贪图功名,逢迎上司,却愿意承担责任,一心轻自己而重大局,不伤和气不斗闲气,光明磊落的恢弘气度,确实如官家所言的那般了不起,颇有国士之风。
产生了天大误会的王旦,自然无从知晓,以陆辞公款吃喝会友的从容快活,当然从头到尾都不觉自己受了委屈,才不会同其计较。
他微微笑道:“幸有陛下仁政,政理清明,世间诸多钟灵毓秀,方有出头之机。”
这话赵恒自然爱听,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若我忘了赏他,王相可需提醒我才是。”
王旦从善如流地应了。
陆辞对这番谈话,自是一无所知的。
即便要论功过进行赏罚,也得是许久之后的事了,朝中少说都得轰轰烈烈地吵个十天半月,才能通过皇帝拍板,得出具体结论来。
他十分满足于三天两头有御膳,又无顶头上司制掣的悠闲生活,完全不在意升职与否。
甚至在他看来,其他地方损失如此厉害,官家定会无比痛心,那他们能无赏无罚,逃过一劫,就算皆大欢喜了。
崇文院无疑是受到大火牵连的诸多建筑里程度最轻的一个,不但保住了绝版的古籍,被焚毁的那些书的雕版也还在。
但由太宗亲手设计,促人修建,数十年来屹立宫群之中,使京人引以为豪的崇文院本身,还是被烧得只剩空空框架,残砖断瓦了。
朝廷广开榜单,招募工匠,匠人一下变得供不应求,且必然会优先重建为起火源的荣王府、宫门等地。
崇文院的话,则要稍慢一步了。
救出的数千书籍,也经不起风吹日晒,便在原崇文院所在的位置边上,临时建起外院数所,足够遮风避雨,囤放书籍。
然供馆职处理公务的地方,就变得无比简陋了。
偏偏在这样一落千丈的工作环境下,忙碌程度却是大增。
单是整理雕版,对被烧毁的书籍重新刊印的工作,就足够让所有人忙得脚不沾地,分/身乏术,根本无望回归陆辞所期盼的清闲状态了。
毕竟原先官刻本的来源,包括国子监、崇文院、秘书监、司天监和校正医书局等。
现一场大火,直接烧掉了崇文院和秘书监两处,刻书量却一下暴增,重任瞬间落在了另外数监的头上,自是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