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花辞不会用这些符箓,于是晏非便在自己身侧多撒了符箓,将她纳入了保护的范围之内,这才带着花辞走进了长生殿。
花辞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擎天的柱子和柱子上捆着的锁链,殿内黑暗,全靠晏非的手电筒照出了点光亮,所以并不能完全地将所有的东西收入眼底,但花辞按捺不住好奇心,她轻轻扯了晏非的衣袖,示意她想走进从柱子上挽落下来被钉在地上的链子。
晏非给沈伯琅使了个神色,沈伯琅还有事,便自顾自地摸了扇门进去了,花辞没有问,只是弯下腰,借着晏非打下的灯光看清了生锈的铁链上斑驳的血迹。
花辞沉默了会儿,道:“这些铁链,和我在那个山洞见到的那些一样,是用来吊着人的尸体吧?”她下意识地摸着锁骨,略微回想了番那副场景便打了阵寒颤,“从锁骨穿过,幸好人已经死了,否则多疼啊。”
晏非道:“这里的铁链大多是用来钓镇魂铃的,很少用在人身上。”他拧转了手电筒,给花辞看半空中悬在铁链上的铃铛环以及因为一些坏了的没法用了的镇魂铃。
花辞犹豫了一下:“那铁链上的血迹是什么?”
晏非轻描淡写,似乎对任何的惨象已经司空见惯:“谁知道呢,长生殿里处处都是处刑室,那些人有了兴致,也可以把肉眼能见的东西加以利用。”
花辞抬头,看着那些怨气,道:“你不是会吹蒿里吗?这些人生前受尽折磨,死后魂灵还化成了怨气,被永远地困在这里,太过残忍了,如果能解脱还是应当帮忙解脱的。”
晏非道:“两件事,第一件,怨气并非只有死后的魂灵才能幻化,活人也可以,只是人活着魂魄在,所成的怨气都是下品,不够浓稠和纯粹。第二件事,我只是会吹蒿里,如同我知道黄泉地狱在哪儿,却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往那里去一般,我没有法子度它们去黄泉地狱,所以倘若他们不要它们,那它们便只能永远地困在这里了。”
花辞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道:“他们?”
晏非道:“谁知道呢,可能是什么神佛,也可能是满堂小鬼。”
晏非把话题转开,将灯光照向了一扇用铁链锁上的大门,道:“想进去看看吗?里面都是血池,不过大多坏得差不多了。”
花辞点了点头,晏非就带她过去,两人虽然都被圈在一处,但肩膀之间还留着很大的空隙,并不亲密,看着只像是顺道同行的人。晏非来得多,路都走顺了,熟练地待着花辞绕过那些怨气,又很冷静地看着扑过来的怨气被挡在符箓之外,它们发出声,被蓝色的火焰烧没了踪迹。
晏非注意到了花辞的目光,猜测到她的疑惑,于是道:“烧不光的,你看着它现在没了踪影,其实很快便会死灰复燃。”
花辞讶异:“这不正常。”
晏非道:“长生殿里不正常的事情太多了,全靠自己摸索,摸索得好就顺利些,摸索的不好就要费些心思。”
两人来到那扇门前,晏非把手电筒递给了花辞,花辞结果之后,晏非从口袋里掏出了把钥匙,打开了锁链。比起长生殿之外的重重防护,殿内的防护做得都很随意,晏非似乎是认为很少有人能顺当地走进殿内甚至能走出这么远的距离,所以无需防护。
晏非推开了门,手电筒白色的光直直地照向了对面的墙壁,花辞这才发现,原来,这里也不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梦里见着总觉得好大,大得看不到边际。晏非并没有急着进去,容着花辞打着手电筒先将里面扫了一圈,总共五口血池,现下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清理,所以这五口池子既像不见底的深渊,又像被剜了眼珠子的眼眶,嵌在地面上。
花辞凭着梦里的景象走到了最里面的两口池子中间,她离着池子还有些距离却已经踮起脚往下望去,这才发现池子并不深,两米还不到点,但够大,能容纳四五具尸体。
自从花辞进了这里,晏非一直都在观察着她的表情神色,又怕她忽然记起过去惨痛的回忆又盼着她记起,心思千转百绕,可面上的神情仍旧是那样淡淡的,并不显山露水。
花辞托着下巴,眺望了许久的血池:“我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我总觉得自己是个猎奇的游客,过来参观地狱罢了。”
晏非细细地皱起眉头,道:“你什么都没有想起?”
花辞道:“我不仅什么都没有想起,甚至内心的情感都没有什么变化,好像,好像这里的一切都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等等……”花辞把手电筒牢牢地对上面前的血池,不由自住地往前面走去,“我好像看到上面有字了。”
“上面有字?”
晏非也是头一次知道,跟着花辞上前,又担心她莽撞惹了是非,便伸手拽住她的手腕,道:“跟着我。”
花辞道:“没事,我还在你的保护范围之内,我不会出事。”
谁料,她话音还没有落地,那口血池之下忽然蹿出了一团浓稠黏腻的怨气直扑着花辞来,纵然他们之外有一层保护罩,但那些怨气毫无畏惧,硬生生地撞了过来,就像是一只失控的足球踢破了玻璃窗门,刹那间,怨气迎面而来,蓝色的火焰四射,火星子乱飞。
那些怨气在刹那,打穿了花辞的身躯,她一个踉跄,身子前倾,往血池里跌去,血池里明明空空如也,但花辞分明感觉到她四周变得黏稠难以呼吸起来,她呛了几声,便看见一个生死人向她冲了过来,那口獠牙白净尖锐,可以轻易地咬下老虎的头颅。
池面之上,有人在说话,却不是晏非的声音,那人声音中带着幸灾乐祸,他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只有活下去了,才有希望。”
他边说着,花辞边挣扎着挥出了拳头。
晏非两手捏诀,一手飞出符箓,在身侧燃起了蓝焰,另一只手上符箓成了铁链,顺着花辞的腰侧蔓延将她吊在了半空中,他花了点心思,才把花辞拖回了安全的区域。晏非撤了这手上的符箓,又洒出了符箓将那道破了的口子补上。
在刚才那团怨气突破保护罩飞来时,晏非很清楚地听到了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