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允爅侧耳听见耳房房门落锁,转身头一件事就是去试房后的木窗是否结实,末了舔舔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个洞,睁圆了眼睛瞧清义庄后院的布局。
后院西侧有一侧门,院墙不过一人多高,石板地面和院墙墙脚满布滑腻的青苔和青黄不一的落叶,湿潮隐蔽,看样子应该许久没人来过。后院中央长着一棵槐树,树根撑破了周遭的青石板,狰狞无私地供养着发了疯般张扬的树冠。
诸允爅同后院院墙上那只花猫对视半晌,默默地缩了缩脖子。
……这地方怪瘆人的。
诸允爅后背发凉,打了个哆嗦,抱着双臂绕屋内走了一遭,转而趴到东侧的墙壁,试图听清隔壁仨人说话的实质。
一墙之隔,杨不留被王大哥一把揪住衣领,一巴掌举到半空,落到半路被王大嫂拦下,带着浓重的鼻音阻止他:“你疯了!杨姑娘是仵作是官府的人!你以为能像平时一样说打就打吗?!”
杨不留本来都已咬紧牙关准备挨上这一巴掌,听到这话登时眉间一蹙,只见王大嫂奋力扯开王大哥的手臂,拽着他的袖子,双双向后一趔趄。
王大哥还立着眉眼瞪着杨不留:“你看她那是什么态度!什么叫没有公文不能带走?我自己家的孩子关他官府屁事?!两个小娃娃死得委屈啊……再瞧瞧她,还说什么一刀毙命,外露白骨——她多狠的心呐?”
杨不留没心思跟他争论。她扯了扯被揪得皱起的衣领衣襟,余光一瞥,正瞧见王大嫂跟王大哥因为拉扯来去,露在凉气中的一截小臂。
……抓痕?
虽未深见血肉,但显然抓伤她的人也使了不小的力气。不过抓痕较密,似乎更像是猫或犬的爪痕。
杨不留听见王大哥又开始翻当年他妹妹跳井的旧账。王大嫂闻言也不拉着他了,捂着脸开始啜泣,一个骂一个哭,乱七八糟地吵得杨不留头疼。
墙那边的诸允爅也一咧嘴,揉了揉耳朵,趴墙上继续听。
杨不留从木箱中翻出药瓶,边说边拉过捂脸女人紧实的手臂,“王大嫂,这怎么伤了?”
王大嫂单手抹了把眼泪鼻涕,顿了顿才说道:“昨天去拿货回来……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猫抓的,可能是我推车的时候不小心压着它尾巴了。”
杨不留给她抹了药,破了点儿皮的小口子没必要包扎。收拾妥当之后杨不留又抬眼问道:“拿货?家里的肉铺要重开张啦?”
王大嫂微微抿唇,“是啊,我跟相公攒了点儿银两,先买了几头猪。之前城里城外的闹疫病,一直没敢做这生意。本来还想着肉铺重新开张就把两个外甥女接过来,免得受他郑家的气……谁知道……”
杨不留轻轻叹了口气,摩挲着王大嫂的肩膀微微劝慰,这才又说起二人要带孩子入殓的事儿:“王大哥,王大嫂,等案子一旦有了眉目,我立刻知会您二位。但现在案情不明,我不过是一个仵作,没有衙门的公文,我也没权利让您直接把孩子带回去。”
王嫂拍了拍杨不留的手背,掌心的老茧在小仵作的皮肤上摩挲出轻微的痛意。
“有劳杨姑娘了。”
诸允爅趴墙趴得脖子酸疼,起身在屋子角落扯了把落满灰尘的太师椅过来,对着椅子呼口气,扬了满脸的灰,鼻子里嘴里尽是尘土的味儿。
等他再背靠东墙坐下,姓王的夫妇已经搀扶着离开。只听见门外呼啦啦涌进一队人马,叮叮咣咣地在义庄院内摆了两口大棺一口小棺,还来了个跳大神儿的。
诸允爅踱至门边,从门缝里瞧了一眼——还是个容貌姣好的小神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