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们家搬迁之际风尘仆仆,分外狼狈,却也见不得落魄之感。
两家的宅子在正对面,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祖父特地把他们这些叫在一起,让他们一定要尊敬对面宅子的主人。
那时谢迟的年八岁,已经不算小,所以他敏锐地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地方。
对面宅子的主人姓舒,他最开始以为是当今皇室的那个苏,以为他们是皇室中人,后来发现,并不是。
舒先生有个看起来分外明艳的妻子,搬来的次年,却生了个粉粉糯糯甚是秀气的小包子。
因着祖父和舒先生走的很近,所以连带他这个长孙和舒府关系也很不错。
不过纵然如此,他也只见过舒如绰一面,就是在舒如绰百日宴上。
日子是平和且温馨的,因着祖父不再打算让定国侯府和朝廷过多牵扯,所以他开始学习经商。
那一年,那个叫舒如绰的小姑娘才六岁,他十五岁。
变故就是从这一年开始的。
定国侯府虽然开始经商,但是前期都是祖父在操心,包括去外地查货验货。
他记得很清楚,那夜雷雨交加。
祖父被舒先生悄悄送进定国侯府的时候,浑身血迹,只剩下半口气了。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回府之后祖父心中紧绷的那根弦一松,他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之际,祖父把他拉到床前,当年祖母和父亲母亲的面,郑重告诉他,自己给他订了一门亲事。
女方是,对面舒府的那个年仅六岁的糯米团子。
谢迟那时十五,年纪小沉不住气,顿时跳起来抗议。
到底有没有搞错,他未来的妻子是一个比他小了整整九岁的小屁孩?明明他下面还有年纪和舒如绰更相仿的庶出弟弟,为什么是他?
但是祖父的神色很严肃,说舒先生救了他的命,这是报恩。
后来直接交给他娘一个玉带饰,说这是两家交换的定情信物。
没人在乎谢迟怎么想,因为在他们眼中,和舒家结亲是头等大事。
谢迟的感受在这一刻微不足道。
抗议不过,又不能离家出走,谢迟只能安慰自己认下这门亲事,顺带去舒府看一看他所谓的“未婚妻”是什么模样。
或许是因为舒先生有过安排,舒府的人都知道这位谢公子将是未来的姑爷,一路畅通无阻。
他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流着口水啃着糖葫芦的小圆球,但是事实却是,年仅六岁的舒如绰正站在廊檐之下练习着仪态。
她的头上顶着一个白瓷碗,那碗中装了一半的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而她静默地站在原地,不哭不闹,仪态清雅。
六岁的姑娘眉眼还没有长开,但是依稀可以瞥见清绝的味道,加上通身的气派,哪怕他家姐妹自小接受定国侯府的教育,也没有这般好模样。
他忽然之间就对这门婚事少了几分抗拒,左右他也没有喜欢的姑娘,能等着这糯米团子长大成为他的姑娘,或许别有一番欢喜。
因为没有下人拦着,他便靠近了几步,进入了舒如绰的视线范围内,距离她不过两步之远。
舒如绰眨巴眨巴眼睛瞧了他几眼,最后缓慢地弯身,朝他道:“这位叔叔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