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凌生在床上躺了九天,身上伤势随着白月的忙前忙后渐渐好转,体力也迅速恢复着。这是姬凌生在家呆得最久的一次,每天有人关心,有人伺候,这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白月每天天不亮便起床给姬凌生煮粥,再亲手喂他喝下,吃过早点要帮姬凌生换药,动作温柔得像猫挠一样,换完药得想方设法把阳光引进来,让姬凌生晒晒太阳,暖好身再陪姬凌生坐着聊会天。这一天都忙个不停,白月却乐在其中,呆着姬凌生身边让她很开心,她确实也想不到更好的地方。
雪玉每日都来,在屋子里坐上半天,看着姬凌生脸色逐渐红润她就止不住的高兴,因心中未和他随行有些愧疚歉意,对姬凌生打闹的揩油也就接受了,至少没像往常从床上踹到地下。
柳若兮来慰问过几次,仅限于朋友的地步,姬凌生对她没有想法,却不妨碍每每对这绝丽风景肆意打量一番,柳若兮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女子,对姬凌生的目光灼灼已然习惯。
又过了几日,姬凌生已经能痊愈得七七八八,能下地行走了。
白月欣喜中有着一丝可惜的为姬凌生披上袍子,姬凌生摆摆手说不用,这样的大热天让他穿这个确实难为他了。姬凌生站在原地扭扭胳膊,甩甩腿,顿感无病一身轻,扯着嗓子怪叫两声。
白月看着姬凌生,扑哧一笑,姬凌生也不觉难堪,察觉到白月眼中隐藏起来的疲惫,姬凌生皱眉道:“抢着干这么多活作甚,又不会有人和你抢,要是传出去旁人还不得以为我这狠心主子刁难丫鬟,要不我再招个丫头来帮你?”
白月连忙摇头,怒声道:“不行!”,姬凌生有些发愣,这丫头怎么现在连少爷都敢吼了?姬凌生努努嘴命令道:“那你现在去给我睡觉。”,白月找不到反驳之词,只好答应,朝姬凌生做个鬼脸走出房门,又回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姬凌生,丝毫不像个何事都该任少爷差遣的丫鬟,严肃说道:“不准再找丫鬟,哼!”
姬凌生摇头苦笑,这妮子真的是要反天了!不过再找一个丫鬟他也只是说着玩的,白月就算同意,他也习惯不来,换做其他女子六年如一日的陪伴,肯定也不及月儿一半贴心,姬凌生突然舍不得嫁出去这个棉袄了。
走到院子里,日沉西山,躲进落霞里不再出来,未被染红的半边天变成了繁星的归宿,姬凌生被盛夏晚风吹拂得浑身舒泰,进屋搬出一张太师椅,将太师椅放置在院中空旷处,舒适的靠了上去。
姬凌生躺在椅子上,左手放在眼前,喃喃道:“黄道二星吗?”,姬凌生又抬起右手,闭上眼,并没有想象中灵气聚集,醍醐灌顶的感觉,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感受过,黄道一星是天生的,黄道二星更是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回味。
在家待得略感浑身生锈的姬凌生抻个懒腰,眯眼道:“月落河西,水朝大江东,仙人指我与长生,痴笑白头才百年。这般潇洒日子,给个神仙也不换。”
又躺了会,姬凌生起身准备出发,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立着一人,柳若兮双手轻垂,看着夕阳,像堕入凡尘不可归家的仙子,寻找着回去的路。姬凌生也看得有些呆,这样的惊世之容是会让人看上瘾的,姬凌生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却发现伊人正巧笑倩兮的看着自己。
姬凌生没有要收敛的迹象,继续看着,柳若兮也不恼怒,任他看个痛快。最后还是柳若兮先开口:“我今晚就走。”,姬凌生一怔,叹了口气,连胡乱吟诗的高雅兴致都没了。柳若兮住了半旬,姬凌生躺床上都能见着那般绝丽景致,一下子没了是有些可惜,癞蛤蟆固然得有敢把天鹅拖下水的勇气,但前提这天鹅是在地上,而不是在天上飞着的。
柳若兮光洁额头上的秀眉微微惆怅地皱了一下,和慈悲心少得可怜的姬凌生一样没有太多感伤,大起大落多了,别离就不怎么动人了。也许以后还能想起这儿的几堆白骨,这儿有个想修炼却不能修炼又假装不在乎的浪荡公子,她想着如果姬凌生是个修士,那他们又会在哪相遇,那时他会不会也是这样出言不逊,会不会很自得说自己的名字,想到这,柳若兮突然笑了。
姬凌生还在沉默,甚至没有一句保重,这样一次诀别,说什么都是矫情。思岳常常有被贬谪出去的官员,每次瞧见那些弄得如生离死别的场面,这时候姬凌生肯定得远远讥讽喝骂两句,大概是在骂要滚就滚,别他娘的哭唤招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