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空如洗,余姚城门口堆挤着昨日未能出城的百姓,这时众人抱怨的已经没有力气了,个个打着瞌睡。
此时,从北城门上,远远的只见一大队人马,在火把的映衬下,宛如长得没有尽头蜿蜒的火龙。
当下,在精兵的铜锣开路声中,城中百姓褪去睡意,精神抖擞的退到两旁,跪在地上,不仅个个低着头,竟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神色恭敬,却隐隐透着畏惧。
一头戴乌纱帽,身穿香色飞鱼服,腰系鸾带,佩绣春刀的束发男子骑马走在最前,后面的侍卫均身着铠甲,手持金瓜,在火把的照耀下灿然生辉,仿若临世的天兵天将,浩浩荡荡入城。
卫凌惊呆的注视着在最前的男子,看了又看,惊叹自语道“汪公公,竟是汪公公!”
这种细微的低声自语,若是其他人,也许就错过了,但汪直可是宫中历练出的人杰,早已习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顺着声音一眼就发现了卫凌,又顺着卫凌发现严阵以待的亲卫队。
汪直自认自己在京城也算号人物,可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劳烦溁仙郡主亲卫队,这般隆重的迎接。
郡主亲卫队里的人,虽武艺高强,但大部分木讷寡言,不善言词,做人做事皆是一板一眼的,能使唤动这群硬汉子的人,除了程溁,也就是令人折服的谢迁。而能让谢迁上心的人和事,除了程溁也无其它。
汪直心思一动,心中便已揣测出程溁怕是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事态紧急,连忙摒退左右,独自驭马上前。
待听完卫凌低声简单的叙述,汪直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了看天色。
此时虽金乌未出,天色未亮,可距离事发,已过了整整一个时辰,若程溁落在宿敌林淑清等人手上,再有朱觐钧这种皇亲国戚从旁的协助,怕是危在旦夕,说不定已经遇害。
想那小溁儿软软的一团,讨人喜欢的紧,若是有个万一,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怕是都见不了那个不好的场面,何况是心甘情愿为程溁做任何事,都奋不顾身的谢迁!
谁知谢迁会做出何种无法预想之事,就算是把天捅个窟窿,皆是可能的。
可毕竟有皇亲朱觐钧在,怎么说也是个世子爷,在余姚这种小地方只手遮天不成问题,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倘若给谢迁扣个谋反的帽子,可就坏了。
当下,汪直琢磨出厉害关系后,不禁细思极恐,冷汗直冒,重新又吩咐下去。
借着谢迁编的借口,朗声道“亚元郎今日大婚,本可坐享齐人之福,但不想却添了乱子,一同丢了新入门的四个新娘子,咱们帮着去找找,余姚的个城门,除了咱家特令,其余一律人等,皆只许进,不许出,尔等就是连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走,可懂?”
“是,汪大人!”吴绶,韦瑛等人齐齐单膝跪地同声道。
随后,韦瑛眸子隐晦一转,用生怕别人听不到的音量,响彻道“亚元郎谢迊丢失了新娘子,咱们锦衣卫既然遇上了,也理应尽力!”
汪直扫视一眼两边迎接的众百姓,果真开始议论谢迊,纷纷指指点点的,心中对韦瑛的机灵,心中很是受用,微微颔首,暗道:孺子可教也。
随后,汪直对着仪仗队招呼了一声,数百名身着大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从队伍中出来,跟随汪直一同驭马往县衙赶。
众锦衣卫一路狂奔,在还未到县衙时,只觉得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仿若地龙翻身之感,马畜嘶鸣,街道人群也躁动起来。
霍然间,从前方苍穹中,升起一个数百丈高的蕈状蘑菇云。
见此汪直心知事态紧急,更是心急如焚,加速赶到县衙前街。
自幼苦练武艺的汪直,很快察觉出,离衙门越近,天地间的寒气便越重,同时鼻尖嗅到一股浓重的腐朽,还有些许混杂鲜血的味道,心知不妙,急忙驭马拐进前街。
汪直借着月光扫视过去,瞳仁倏然变深,眼前景色哪里还有人间模样。
遍地连天的蛊虫群,正在啃食人的残肢。
再往远望去,有的蛊虫更尽疯狂,穿过骑兵的盔甲缝隙,直如腹内,繁殖产卵,随后又从口中爬出,去到另一人腹内,如此反复。
转眼间,之前那骑兵的肚子里,就长满了如蛆虫般的大卵,越顶越大,那人痛苦的褪下盔甲,露出越发鼓胀的肚腹,其皮肤越来越薄。
眼看着鱼籽似的蛊卵在腹内蠕动壮大,皮肤被撑开到极致,越发透明。可隐约闻到那腹内翻转的蛊虫嗞嗞、嘶嘶声。
眼看着分不清首尾,互相鼓动着的蛊卵伸缩着,继续顶着薄得如云吞皮似的肚皮蠕动。
伴着密集的蛊卵生长,不停地啃食五脏六腑的软肉,来补充养分,直到那人还在活时,便被长成的蛊卵冲破开肚皮爬出,只是人们连痛呼都发不出来,因舌头早被爬出的蛊虫吞噬掉了。
目之所见,但凡蛊虫所过之处,曾经鲜活的生命,只剩下干白的枯骨。人间犹如幽冥,汪直自己好似也坠入了阿鼻地狱。
看到这里,就算是见惯尔虞我诈的汪直,也不禁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后面的众锦衣卫追了过来,也正瞧见了这一幕,不知是吓的,还是恶心的,个个是汗毛直立,但锦衣卫也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汪直带来的人又是精英,一时间,竟无一人怯场,去做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