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恩骑着长夜回到了潘托斯。
经此一役,他格外疲惫。
伊利里欧对他并没有敌意,远远看见了长夜的身影就吩咐下人去准备吃食洗浴。
长夜也显得有些疲倦,回到伊利里欧的总督府后,自行找了山谷平原去捕猎游玩了。
琼恩站在窗前看着长夜飞向远方,不觉生出一种老怀安慰的感觉。
其实长夜本就是散养长大的,性格不拘倒是琼恩早已习惯的,长夜从某种程度来说,却是比人要可靠的多了。
想到这里,琼恩不觉蹙眉,只觉潘托斯温和如夏的气候里,微风也生出几许寒意来,于是便自关紧了窗户。
早知道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活,倒也没想着让人感激自己,只不过被自己救过一命的席恩,始终不能理解自身动机,终究有些令人心寒。
匆匆对付着洗了把脸,着人准备沐浴更衣,水雾氤氲间对镜自照剃着胡须,镜中的青年面孔总觉有几分陌生。
从前他一味沉静孤僻,鲜少露出笑容,但是心中却并不觉得孤独,毕竟那时有奈德如父、有罗伯为兄,他虽然曾经不属于这个世界,在临冬城也没有多少自己的地位,可终究也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但如今呢?
他越发喜欢微笑,但这笑容背后藏着的种种讽刺和悲凉,却又无人可以读出。
曾几何时,他以为待人以诚,拼尽全部,就可换得真心,如今方知这不过就是一厢情愿的愚蠢想法罢了。
总是是曾经极为敬重亲密的罗伯,如今也已渐行渐远了。
他听到自己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哼着小曲儿,一边侃侃而谈:
“现在你知道错了吗?你,跨越狭海,四处求援,结果就是,别人拿了你的战果,还觉得你居心不良。你应该庆幸你没有跟着罗伯打天下,不然迟早你也会功高盖主而被忌惮的……哦,没准你留下的策略,那卷羊皮纸,也会被罗伯丢进火里。”
蹙眉,镜中的自己看着越发有那种不羁而又顽劣的味道。
但是,最为无奈的是,他心底已然明了,那个声音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
水声涟涟,琼恩把自己泡在浴池里,试图让自己恢复冷静。
罢了。
他咬咬牙,一家人,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他双眼一闭,整个人窝进了水中,融在一阵温热之中。
偏偏那声音不绝于耳,搅得人心烦,“一家人?谁和你是一家人?你压根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现实!你和我这种弑父的卑劣小人共用着一座躯壳苟延残喘!这就是现实!”
额头一阵猛的刺痛。
水中传来一阵血腥的气息。
有什么东西,握住了他的脚,温度很冷。
睁眼,湛蓝的眼睛握着他的脚,僵硬如坚冰的皮肤下,五官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是异鬼。
琼恩猛地站起身,水花溅落一地,他扶着额角,只摸到一把冷汗。
他喘了几口粗气,匀了匀气息,出了浴池站定后,低头看去,脚腕上一圈红色的勒痕,尤且历历在目。
并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