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郎即将落笔,想到什么,忽然皱眉,就有些迟疑起来。
有关“兵制”这道题目对他来说简单易答,根本不需要过多考虑。这可以说是这几天做的所有试题中,他心中最有把握的一道。
可单只这一题做好了不行,这道题做的太出色了也不行。前者自然是因为严重“偏科”依旧会榜上无名,后者则是因为如今并不是出头的好时机。
徐二郎斟酌了又斟酌,再下边,就缓了些。
他拧着眉头作答,好似这题目非常困难,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一样,对此一直注意着他的衙役,对徐二郎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看看这想呕给你带愁眉苦脸的,这次八层要落榜。这表情管理太不到位了,比比他旁边那位学子,即便不会做,也只是咬着笔杆子苦思冥想,细观之下表情还挺放松,好似已经找到了破题的思路。反观这位仁兄,虽然面容最为出色,可……他明显“表里不一”啊。
又是几天科考,天气一直都不错。老天爷非常给面子,白日温度徐徐攀升,穿单衣都不会觉得冷。倒是夜晚,虽然还是会被冻得瑟瑟发抖,但捂在被子里,再多喝些姜汤,也能保证不染上风寒。
但即便如此,不少学子也熬不住得为了风寒烧热。
但会试又比秋闱更重要一筹,只要熬过了这一场,就能鱼跃龙门,所以即便不少考生都身体不适,想要晕厥呕吐,也硬是咬着牙坚持到最后一秒。
当差役敲响铜罗,开始收试卷时,随着差役走过的地方,不少举人都倒下了。
依旧在站岗的差役对此完全不意外每年都是这样!这些弱鸡举人能坚持到最后已经了不得了,至于最后能平安无事走出贡院的,真是少之又少。大多数人都是被差役或好友、同乡搀扶出去的,再有的,便是已经昏迷失去意识,直接别抬出去的。上一次科举天不好,风霜雪雨全集齐了,那年的学子惨的啊,抬出去了四五十个。今年老天爷给面子,熬到现在也才倒下了五六个,比之上一届会试进步老大了。
徐二郎在贡院门口遇见了墨河与宿迁,宿迁也精神疲惫,胡子拉渣,看起来整个人沧桑了十岁不止。
他见徐二郎出来了,确认他也好好的,便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声“回见”,便打着哈欠由小厮扛着回去了。
徐二郎这几日过的不错,体力也还在,精神也好。除了眼下的青黑和面上的青色胡渣,显示着他这几日过的并不舒坦外,其余倒是都还不错。而他的精神风貌,也比贡院的绝大多数举人,好了几层不止。
墨河从徐二郎手中接过了放着考试用具的篮子,“主子,现在回去么?”
“走吧,回去还要写封家书,也好让家里人安心。”
“是。”
马车是早就准备好的,看守马车的人不是徐二郎带来京都的下属,而是平西侯府的人。
那人还是世子身边得用的下属,见到徐二郎就拱手笑道,“堂少爷快上车,车里给您安排了洗漱用具,还有一些吃用的东西。你先简单用些垫垫肚子,世子说等您修养好了,再好好请您吃一顿,犒劳犒劳您。”
“多谢世子美意了。”
“哪里,哪里。”
墨河与那下属一起坐在车辕位置驾车,徐二郎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车子就停在靠外围的位置,即便如此如今也寸步难行。
街道上挤挤挨挨全是马车,不时还可以听见隔壁过去的马车中的谈话。
街道上也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让人休息不得,却也由衷安心。
体谅着徐二郎才科考完,迫切需要休息,平西侯府的诸位主子都没有露面。只派遣了嬷嬷和小厮过来,送了诸多调养身子的珍贵物品,外加叮咛嘱咐他一定好好休息,不能仗着年轻不把身子当回事儿。
徐二郎一一收下致谢,末了才洗漱更衣去了书房,给瑾娘写了一封家书。
他自然将科举这段时日的见闻都写了,又写了不少在平西侯府的琐事,零零碎碎的写了足有十余张才罢手。可即将将书信封起来时,徐二郎想了又想,还是把决定在京城多呆一个月的事情写了上去。
这两个月时间,并不全是用来等会试成绩的。这个其实不用等,因为他心中有数,也因为他考试时动了点小手脚,所以可以很确定这次他肯定名落孙山。
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决定滞留在京城,且是两个月时间,一来自然是因为早先平西侯曾说过要给他引荐几位大儒与山长。他学识有限,先天不足,后天就该好好补起来,所以有心在这里求学。二来,会试是三年一度的科举大事,不仅事关举子前程,其中更是风云变幻,透漏出许多朝廷政党之争、权势倾轧。他总要亲自接触了,才知道厉害,才心中有数。且到底是亲自参加了会试,不能做到有始有终终究心中遗憾。所以尽管明知殿试与自己无缘,也想看看最终成绩,瞧瞧最后前三甲都花落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