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很好。”
元如意只当她说得是反话,笑吟吟地看着她,也不接口。
黄韵清悠悠道:“燕云被我王家接掌近二十年,虽战火不断,却从未有人能将燕云逼入如此绝境。这般算起来,你是做得最好的一个。”
元神机拱手道:“楼主谬赞了。元神机今日之功也非是我一人之力,既有诸位同胞帮衬,也需楼主配合得当。”
黄韵清目光投向他,忽道:“现在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赢了?”
元神机微微一笑,谦虚道:“我从未这样觉得。不过我的部下都是这样认为的,我的朋友也是这样认为的,泽姥二叔两位前辈更是这样认为的。元神机一介书生,力薄才疏,所能做的唯有不辜负期望罢了。”
黄韵清星眸一睇,“俏皮话就不要再说了,收起你那副嘴脸。至少你还没有赢。”
元神机笑了笑,摇头道:“那只是您还没有输而已。要怎么形容呢苟延残喘?或者说垂死挣扎?”
黄韵清道:“我说了,王家接掌燕云近二十载,倚晴楼自成立以来便一直深扎在这片土地。不管你从斜斜那里听到多少,都不会是倚晴楼的全部。少年人莫要太过自负,当心引火自焚。”
元神机吁了口气,摊手道:“黄夫人,狠话我们就不要再说了。元某或许自负,但我更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双宗、天寒有雪、四奇卉,这些倚晴楼的顶梁战力个个非死即伤,除了后面这两位,现在您手里还有什么?盟友?您是指望北庭龙城那群只会贪图金银的废物救您,还是指望我那位远在千里之外,对您的死活故作不知的师尊大人?”
黄韵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些人从来不是倚晴楼的指望。只有花才是。”
元神机闻言咳了几声,失笑道:“我的黄夫人。莫非您认为剩下的那些群芳百花在您的手里就能爆发出足以抵抗眼下逆境的力量?我还真没想到,原来黄夫人是如此的单纯。看来比起自负,您还要远胜于我。”
他扫视身边诸人,微微直起身子,“不好意思,现在北境的冬天来了。燕云的花儿该谢了。”
得了他的示意,元如意、宇文秋水等人都身子前倾,微微蓄势,只等一声令下就一齐出手将三人击毙。
费九关如临大敌,双手下垂,雨式蓄势待发。连始终神游物外的荻悠悠都感受到了危险,皱起眉头瞧着对面几人。
黄韵清恍若未见,手托香腮对元神机道:“你错了。无论多么严酷的寒冬,花都不会凋谢。因为在这燕云城里,花无处不在。”
她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们去吧。”
费九关只道是在跟自己说的,正欲出手,店里那几个畏畏缩缩的伙计忽然动了起来,飞身窜了出去。
一众侍卫都是大惊,原本这些人唯唯诺诺,只是寻常百姓,因此也没有过多防备,直到他们一动这才露出矫健身手,虽然还未到初武境,显然都是习武之人。
那几人奔出酒楼,居然一刻未停,头也不回的冲向包围倚晴楼的众军,有一人掏出信号,霎时一个赤红火光划破长空,炸开之后竟是七彩颜料,染得天空一片斑斓,久久不能散去。
随着这信号绽放,霎时死寂的燕云城变得喧嚣起来,千家万户尽传来开门之声,无数迅捷人影从中蹿出,喊杀之声骤然升腾。一时间燕云城中,街头巷尾,男女老幼,那些原本人畜无害的百姓陡然化作狠辣的杀手,带着悍不畏死的气势直扑三部军士。
包围倚晴楼的军士们骤然迎敌,稍自混乱之后立即稳住阵脚,与前来冲击的百姓们厮杀在一处。这时琅嬛阁大门又开,原本闭守的百花群芳鱼贯而出,贺兰军士顿时腹背受敌,队伍一下被冲散,场面立刻乱成一锅粥,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
酒楼里众人看得呆了,元神机慢慢将目光从外面的战场转到黄韵清身上,“指派杀手藏身于百姓之中,我有点好奇,黄夫人哪儿来的人手?”
黄韵清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道:“元公子年纪太小,不知旧事也是寻常。先夫二十万大军被仇斯年坑杀,留下的那些遗孤们女孩被我收留进了倚晴楼,那么男孩都去了哪儿呢?”
元神机思索道:“传言遗孤之中,男子全被安置在燕云城做普通百姓。如今看来,这百姓也不普通了。”
黄韵清道:“安置是真,做普通百姓也是真。倚晴楼自求自保,哪里需要养那么多军士?我只传了他们武艺,也未对他们做什么训练。盼着他们能平安健康的过日子罢了。”
元神机点头道:“是了。夫人对他们唯一的命令便是看到信号便出来杀敌。如果夫人不发命令,这些人也就一直隐藏下去,难以聚集成众。如此看来,这燕云倒是一座兵城。夫人藏得好深,竟把身边人都瞒过了。”
黄韵清摇头,索然道:“八年前斜斜她们还都是小丫头,我倒不是故意隐瞒,她们只是不懂这些。”
元神机抚掌哀叹道:“唉!看来我最的大失误就是没有下令屠城,是我心软了。”
黄韵清微笑道:“元公子想要一个完整的燕云,自然不愿干那杀鸡取卵之事。”
元神机叹了几声,做足了样子,这才正色道:“好了。戏我也陪夫人做足了,夫人的底牌也露出来。现在就让元某安心送夫人上路吧。还是说夫人把天寒有雪叫出来,我们先把您手下一一送走,最后再来招待夫人?”
虽然外面混乱不堪,但元神机没有丝毫担忧。毕竟双方高手数量相差太远,即便倚晴楼暗藏一批人手,凭己方两位天地境高手,贺兰双剑以及数十名百川境护卫,尚足以稳住场面。
元神机看得明白,眼下只需拿住黄韵清这个主心骨,燕云城必将大乱,剩下天寒有雪一人也就独木难支了。
黄韵清一笑,竟露出几分狡黠,看起来更像少女姿态。她美目流转道:“是谁送谁上路呢?”
她从鬓间拔下那只镶花玉簪,伴着这个动作,一股陌生气劲陡然在场中攀升,众人只觉胸前一滞,竟被那气劲压得喘不过气来。
元神机尚未答话,二叔元如意反应极快,甫一感应,立即出手捉住侄儿,将他远远抛出店外,
“天地境,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