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太太数了数,还算满意:“差一点儿,我也不为难你,下个月补上!你们继续,我走了!”
“我跟她不熟!”冲着妇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柳云堂喊了句。
方清影把他拉进屋,用埋了针的双眼刺向他:“你知道什么叫越描越黑吗?熟不熟的重要吗?反正现在,我成了领野男人回家的——”
方清影欲言又止,气呼呼地坐在床边怀抱双臂,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细胞都充斥着委屈。
“谁是野男人?我好端端的儒雅绅士,怎么跑到你这儿就成了野男人?你委屈,我更委屈!从小到大,我就没在感情方面犯过错误!随便找个女人玩玩儿的那些破事儿,我打心眼儿里排斥!洁身自好这么多年,都毁你手里了!”
柳云堂没想到自己的清誉竟被轻易瓦解,郁闷得在床边转悠。
“哼,我是霸占你身体啦,还是勾走你灵魂啦?有什么呀,一个大男人一股小家子气!误会就误会了呗,什么毁不毁的!”方清影抱起枕头挡在胸前,补充道:“多谢你出手相助,我会尽快把钱还你。”
柳云堂阴沉着脸,回眸间,方才注意到她光着脚,应该是刚才从浴室出来着急,没来得及穿拖鞋。绸缎睡袍裹于其身,姿态纤细柔美,几缕湿发搭在脸侧,在灯光下,显得既清冷,又娇媚。她像极了一只猫,时而高贵孤冷,时而撒娇软萌。碰见这么个女子,柳云堂内心深处隐隐感到不安。
他用余光偷瞄,好似一只老鼠,既害怕被猫咪吃掉,又忍不住好奇想要壮胆靠近。
“你结婚了吗?”小猫咪开口问道。
“有个不错的女朋友。”
方清影宛然一笑,转而翻身钻进被窝。而柳云堂实则也想问问她的情感状况,却瞧见方清影即将入眠,不禁对她报以敬佩之心:“你可真是心宽啊,先是在没有核实我的身份的情况下,将杜康托付给你的秘闻告知于我,然后又将我领进闺房。现在,居然还在我面前坦然合眼。一个妙龄女子与陌生男人同处一室,袋子里还有大量现金,你真能安然入梦?”
“这些钱又不是我的,护得住则护,护不住也实属无能为力。”方清影的一只胳膊撑在枕上,侧卧于床,从容而语:“你若要明抢,以我这小身子骨,你胳膊随便一挥,我就倒地不起了。财也好,色也罢,倘若你真打算劫一把,我就算不让你进门,你也总会想法子闯进来。我呢,这叫沉着镇定,你非要觉得我缺心眼儿,我也没话说。”
柳云堂靠在门边,歪头看着她,不禁脱口而出:“你不会是喜欢我吧?对我一见钟情?”
方清影脸色淡漠,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我喜欢的男人多了,一时半刻还真数不出你能排第几。”转念又说道:“说实话,我正需要帮助,而你恰好出现。希望你是好人,不会害我。人心叵测,世道艰险,我心怀慈悲,自然渴望得以福报。但愿,你是我的幸运。”
她声线飘柔,眼露星光,使得柳云堂顿时心生爱怜。能与此女相遇,纯属偶然。或许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在几世前就已然铸成,这一世,注定相识。
眼看方清影一身疲累,很快睡沉,他轻轻拉上窗帘,拿走方清影放在桌上的门钥匙,出门走至路灯下,点燃一支烟。
随着烟雾升腾,柳云堂在脑海中开始勾勒整个事件的框貌。杜康因为某种原因得知了一个秘密而遭遇横祸,身中刀伤。他一路奔逃,最后混入茉莉俱乐部。而追踪他的人很快赶到,没发现他的身影,从而继续追击。
杜康的行为方式令人生疑,如果他是受害人,本可以大大方方向俱乐部的人寻求帮助,可他却选择悄悄将得知的秘密告知方清影,并对没有任何关系的方清影交付如此贵重物品。他行事隐秘,必有缘故。或许他真的偷了别人的东西,而不得不小心躲藏起来,以免被送进牢房。
柳云堂思来想去,认定杜康与方清影的相遇是一个巧合,而杜康之所以能够信任方清影,其实是别无选择。他必须在临死前把事情交代清楚,免得死不瞑目。
至于方清影,柳云堂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她的身份和动机。但与她接触后,柳云堂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身为侦探,他并不专业,做事喜欢凭直觉。直觉告诉他,方清影只是一个不幸被卷进风波里的无辜女子。而他跟随方清影,则是想进一步探秘。
想想自己居然遇到了从业以来最有趣的案件,他难掩激动,等不及天亮,便动身返回茉莉俱乐部,顺着杜康逃走的路线一路梭巡。
从俱乐部的后门开始,仔细查看,可见地面上留有血印。血滴断断续续,一直延伸到距离俱乐部不远的一条马路上。柳云堂站在路边,再也找不到可供跟踪的血迹。
他回身发现路旁是一家裁缝铺子,屋内仍点着灯。
“老板,我跟你打听个人!”柳云堂走进铺子,对正在准备关门的老先生说道。
“什么人?”
“晚上,有没有一个穿着棕色风衣的男人来过?他身上有伤,行动不便。”
老先生咳嗽几声,直言:“不久前,警局的探子来问过,我见过那个人,他靠在门口歇着,我见他受伤,告诉他前面路口有家诊所,他说声谢谢就走了。”
柳云堂听闻警察来过,耍了个心眼儿,笑道:“我就是探子,怎么我不知道有同事来调查过?你确定他们是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