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超市回来的这一路,他表现的异常兴奋,一进屋子就急急忙忙进了厨房,一边整理食材,一边还喋喋不休的跟我说话。
我想了想楼上那个灵堂,即使刚刚只是一眼,却依旧十分心惊。
“师父,谢谢您帮我照顾我爸妈,您能帮我把那两张遗像取下来吗?”
他还在切菜的手突然停下了,急急忙忙跑出来,样子很是错愕:“你要干什么?”
“他们在这儿打扰你很久了,你在家里安俩外人的灵堂不合适。我带回去吧,以后这些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不是外人!”他着急的说:“他们不是外人,我了解过了,灵位放在这里逢年过节都要拜祭的,这些礼仪你都不会,把他们放在这里,我替你照顾。”
“不用了”我说:“我自己会处理,以后就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师父不觉得麻烦”
“真的不用了”我打断他,“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好。”
他见我情绪有些激动,赶紧示弱
“好,你想怎么样都好。要是觉得这个房子呆着难受,我重新买套房子,咱们先把老人家安置好。你看好不好?”
“师父!”
我有些烦躁的抬起头,“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我、我爸妈,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再管了可以吗?”
他眼眸一缩,整个人都好像变得很紧张,“可是…可是师父想跟你一起……”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北京,那我们回四川生活?上海?或者回柏林?还是你更喜欢美国?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去哪里都随你,只要你开心,好不好。”
“这跟我喜欢哪里没有关系,你不要再装傻了。”
我曾经无比憧憬他所描述出来的场景和生活,等待着和他一起将这些全都变现。现在,他就站在我面前,将已经被橡皮擦掉的记忆又一点一点描绘出来。可是对我来说,好像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就像别的小朋友,会在很小的时候憧憬一双芭蕾舞鞋,青春期的时候梦想一双能标榜自己成熟的高跟鞋。可是,当错过了那些美好的年岁之后,当20岁生日来临之际,大家都只会沉浸在自己即将到来的责任里,那双高跟鞋,早就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却担心我随时都会消失似的,跑上来将我紧紧的抱住。在波士顿的那半年时间里,我每一天都在怀念这个拥抱,又在每一个夜晚因为这份怀念而痛苦不堪。
每一次不由自主的贪念,都会有一个极其理智的声音在旁边提醒我那顿时间的折磨。它就好像被我戒掉的毒药,我清晰的记得它带给我愉悦,但是愉悦背后的苦楚,也历历在目。
就像此时此刻,我每一瞬间的迟疑,都沦陷在对另外一个人的愧疚当中。
“好了好了不生气,都是师父不好,你想要什么就跟师父说,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匆匆忙忙跑进房间,又急急忙忙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大沓文件和银行卡。
“以前都是师父不好,师父有时候说话没分寸,自己都不懂得反省,让你很没有安全感对不对?以后这些东西都交给你保管,我把所有的资产都过给你了,你看,都是你的名字。”
他一一向我展示着他手里的不动产资料和存款,上面全都如他所说,写着我的名字。
“唐儿,以后师父就是身无分文的穷小子了,换你养我好不好。”
他满脸雀跃,眸中闪闪发着光,将近四十岁的人,此时此刻,天真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子。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眼前超乎我预料的一切。
“你在干什么?”
“小富婆,你可不能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抛下我不管哦”
“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把这一堆东西全都扫翻在地,他一阵错愕。
“你永远都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现在又要用这些东西来拴住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