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并没有去读什么三本,而是去读了自考。在他上学的前夕,年迈的父亲想要去给他借学费,他非要自己去。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几个家庭条件较好的亲戚家,听说是上学读书的事儿,亲戚们都满口应承下来,他那一万多的学费就有了着落,喜滋滋地回家了,还得意地跟父亲炫耀了一下自己的办事能力,父亲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路纯当时没有在意,后来却回忆起了这个细节。
到底是,嘴边没毛,办事不牢。
等到了他开学的前两天,只有三个亲戚给拿了钱却只有几千元,离学费差了好大一截,父亲又去找了几家亲戚,并没有借到钱,到了这个时候,路纯已经不想再跟亲戚们费唇舌了,他想到学校碰一下运气,就拿着几千元去了学校,因为学校有硬性的管理规定,学费不能欠缴,对于三本学生又没有开辟“绿色通道”,他虽然拿着“录取通知书”,却入不了学。
走在学校里,他有些绝望了,读了两年却没考上一个二本,三本眼下又要成空,他该何去何从?
在一个书报栏前,他看到了希望,那里有一张自考生的招生海报,学费比三本低了很多,也照样可以拿到国家认可的毕业证书,上天关上了他上学的门,却给他打开了一扇窗,他不知道这个决定对将来产生的影响是什么,即使知道又能怎样?他也只能走下去,他不想拖累年迈的父母。
就这样,路纯上了大学。他却不敢跟家里讲他读的是什么样的大学,因为家里不懂,只能说学校照顾了他,让他先入学,以后再帮着贷款。路纯心里是苦涩的,直到那时才生出了悔意,恨自己白白浪费掉的如金光阴。
这么多年以来,路纯的求学路一路蹒跚,只因为在初中阶段的放纵,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自己选择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下去。
只住了两天,路纯便回家了。
意外的是,放了假的胜男打来了电话,这让自强的心里有些慌乱,约他在县城见一面,在曾经吃过饭的一家小餐馆里,他们聊了很久。
他们点了曾一起吃过的豆角炒肉,酸菜肉丝,一个是她爱吃的,一个是他爱吃的,还点了啤酒。上了大学之后,人就进入另一个小社会的阶段,如果不是特别排斥,有些事终究要学会的,比如喝酒,男孩可以在大学学会喝酒,女孩也会。
他们徐徐展开话题。在过去的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即使是现在考上了大学,胜男家里对她上大学还是不支持的,觉得女孩子读太多书没有用,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她决心自己供自己读大学。在熟悉了学校的生活以后,因为学有余力,她带了几份家教,每天晚上都要去给人上课,每月除了够自己的花销以外,还有节余;她加入了学校的文学社,又开始创作诗歌,并开始在校报上发表文章,说到这里,她眼神一转,说:“我恋爱了。”
她停顿了一下,静静地看着自强。自强的心里此时有些苦涩,尤其是你“曾经”喜欢过的、又未完全放下的女孩,当着你的面说她爱上另外一个人,他甚至有些嫉妒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可是又能说些什么的?自己不是也做了安晨的“俘虏”吗?
直到现在,是真的可以放下了。
“他是文学社的社长,长得文质彬彬,才华横溢,让我仰视,所以我很快就被他俘虏了。我在校报上的文章都是他推荐上去的,更为关键的一点是他可以在我最需要的时候陪着我。”说完定定的看着自强。
自强被逼视着把头扭向窗外,虽然窗外什么都没有。
“第一次高考结束后,落榜对我的打击是巨大的,而你却是新生的状元。我的父母坚决反对我复读,无论我是哭是闹都不行,他们认为我读的书已经够了。可我不甘心,我相信自己能考上大学,不会输给你。他们不让我继续读书,我宁愿死。于是,我当着他们的面喝了农药,他们赶紧把我送到医院,折腾了一下午,总算没什么事。他们同意我读书了,但是学费他们给的还是不情愿。”
自强静静地听着。
“我本来也可以去重点高中复读,而且已经报了名,但是要全额交复读费,来新三高可以免除复读费,于是我选择了这里,我记得你当时说过,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来了这里,老师都把我当成了宝贝疙瘩,因为我是复读生里面高考成绩最好的,正因为这样,学校不仅免了我的学费,还可以免除一个介绍人的学费,我就找到了你的好兄弟路纯,把机会给了他。”
她一口气干完了一杯啤酒,接着说。
“复读的一年是我过的最为舒心的日子,因为每个老师都很重视,让我身上有了光环,就连原来的政教处主任,现在的副校长,都会抽时间给我补课,有时专门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你来看我时,我是不情愿见你的,因为我不想你干扰到我,虽然我写了那篇文章,但我当时已经心无旁骛,必须抓住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