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宅院的堂屋里。
一个雪鬓霜鬟的老者腰板挺直的坐在席间主座上,头发梳得整齐利落,喝着奉上来的热茶。这老者名叫丁祖义,他不止是丁原的三爷爷,同时也是保定周边姓丁一族的族长,威望不低。丁祖义穿着一件五成新的灰色厚实长袍,浆洗得十分干净,上面一个补丁都没有。
坐在丁祖义旁边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八字胡,倒三角眼。这是丁祖义的儿子,也就是丁原的族叔,名叫丁有道。这人活了四十多岁,一直都是好吃懒做,不事劳作。丁家族人们经常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的,都看他不起,也很嫌弃他败坏了丁祖义的声誉。
除了他们父子二人之外,便是此次上门‘说亲’的核心人物,媒婆程大娘。
丁原虽然跟这位程大娘没有直接接触过,但脑海中也存有关于此人的零碎记忆。这个程大娘乃是保定府做媒届的风云人物,号称没有她说不动的亲事,没有她撮合不了的新人。也正是因此,听到程大娘被请来操持丁原的婚姻大事,钟氏才喜上眉梢,觉得此事靠谱。
丁原跟在钟氏身后来到堂屋,草草朝几位长辈打了招呼,便垂首坐在角落,闷头不语。
对于这些丁家的亲戚,丁原是心中有气的。
早先他们孤儿寡母遭难的时候不知道雪中送炭,现在却只想锦上添花。
晚了。
虽然心里抱定了主意,冷脸相对,但丁原也不可能肆意妄为,让母亲难堪,因此他打算随意应付一下,找个借口便抽身回偏院照顾鸡仔去。
看人都到齐了,丁祖义干咳一声,拿捏着腔调徐徐说道:“原儿很有出息啊,不愧是振邦的儿子!最近你弄出的那个蜂窝煤,在保定府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这个当长辈的,听了也很欣慰。”
丁有道一脸羡慕的看着前院堆积如山的蜂窝煤,接话道:“这些蜂窝煤得有一千多斤吧?丁原,你知道不,现在保定城里都有人拿你的蜂窝煤做二道贩子了。说是现在预定了要煤,得七八天才能用上,有的人担心到时候供应不上了,就从已经拿到蜂窝煤的人那里高价要走。”
听到这些奉承的话,丁原打了个哈哈,不置可否。
丁原不咸不淡的态度让丁祖义等人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他们来之前也有心理准备,因此也没说什么。
气氛有些尴尬,丁有道朝程大娘挤眉弄眼几下,示意该她出马了。
“常言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老身是个直性子,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丁哥儿,老身今日前来,是受了你丁家族长之托,前来帮你物色一个好人家的。你放心,不管是城东饼店家的张小娘,还是城北白洋淀的鱼商陈二姐,我都能给你说成,替你寻个知冷知热的玉人儿……”
丁原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幽幽说道:“我觉得……此事有些不合礼数啊!”
“丁哥儿说什么不合礼数?”程大娘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大明以孝治天下,父亲身故不足半年,小子还在守孝期间,怎可轻言娶亲?岂不是闹了笑话?”丁原按照脑海中翻出来的古文典籍照本宣科的念叨着,“按照礼数,子女须持丧三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任官者并须离职,这些圣人教诲,我也是懂得的。此时,三爷爷便托人来给丁原说亲,岂不是陷我于不孝?让我无颜面立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