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结束。
我从初中在江塘市排名第一的中学滑落到江塘市排名第三的中学上高中。
“还好,还是一个重点中学。”我安慰自己,并没有因为学校的排名而对之前的初中有什么眷恋。
开学第一天的早上。
我坐在圆形的折叠餐桌上低着头吃妈妈为我准备的早餐。妈妈站在我的身后,为我扎头发。
从小学到现在,我一直扎着简单的马尾辫,从未变换过发型。我习惯了,也不想轻易的改变引起同学关注的目光。可偏偏今天早上,妈妈帮我扎完头发后,我没有感受到平日里发尾扫到脖子的熟悉感。我轻轻的摸了一下发尾,发现妈妈刻意的帮我把发尾扎进了发根的皮筋里,这使得昔日的马尾辫短了半截,形成了个环形。
突然的改变,让我有了些许的不自在,我悄悄的把发尾从皮筋里拽了下来。
突然。
妈妈发狂的大吼:“一年到头就扎个马尾辫,稍微给你变一下你就拽下来!你这个样子看的我戳眼睛子!你。。。你。。。”
妈妈气急败坏的冲向厨房,冲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把半生锈的灰黑色大剪子,一个箭步冲向我身后,“咔嚓”一剪子,我听到马尾辫被剪的声音,就像剪布那样的声音。
类似的情形我经历的多。
所以,我完全没有惊慌失措,冷静的像块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般的继续用勺子舀起牛奶碗里的糖心蛋吃着。
只有一剪子,妈妈没有再接下去剪。我也并不知道,现在的后脑勺后面是什么样子。
我淡定的吃完最后一口蛋,捧起碗喝完最后一滴牛奶,面无表情的和我妈妈打招呼:“妈,我上学去了。”就从我们的小四合院里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出门了。
我幼稚的幻想,希望被剪得只有一小绺,希望脑勺后面还是一条几乎完整的马尾辫。
因为抱着这个幻想,我始终不敢伸手去直面它。
路上迎面吹来的风,让那些被剪的头发陆陆续续的往下掉,掉的我都能感受到,但却仍然没有勇气去摸,只是在心里祈祷,希望该掉的已经都掉完了。希望到了学校之后就不要再掉了。
我扎着这条支离破碎的马尾辫第一次来到了我即将度过三年的高中。
高一二班。
高中部一楼靠近楼梯道的这个教室就是我的班级。
还没来得及排座位,到教室的同学们自由选择,由于我去的比较晚,就坐在了不多人选择的第一排。
这个位置让我如芒在背,我隐隐约约的觉得碎发在身后几十位同学的目光中断断续续的掉。
我的后脑勺和背部微微发麻。
此刻,班主任站到了讲台上给我们训话。
“首先欢迎同学们来到我们大成中学,我们学校是省示范高中,是省重点中学,你们能考进来说明都很优秀。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度,你们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带完你们我就退休了,所以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期望,为你们自己的将来,也为我的教学生涯画上圆满句号!”
度老师的唾沫一半飞溅在我的脸上,一半逐渐淤积到她的左嘴角,她会不时的用舌头把白沫子舔回去。
度老师,女,50多岁,临近退休,身高1米45,戴眼镜,头发稀疏,性格暴烈,酷爱体罚学生,花样层出不穷,举校闻名。但考核绩效一直不错,历年带出的班级学生在高考中的表现优异,是班主任中的元老级。
她也是我们班的物理老师。
后来全班同学都叫她“度老太”。
她略微将身高差距明显的同学调整了一下座位,说先就这样坐下,以后再调整。我没有被调整,就这样坐在了第一排。
开学第一天的各科课程基本上都是老师们与同学们之间相互介绍、认识的程式化流程,是学业上相对轻松的一天。
当天下午放学回到家后,妈妈自己还是用早上那把剪我马尾辫的大剪子帮我剪了个刘海有轻微锯齿状的齐下巴短发。
自此,这个发型持续了我高中的整整三年。
高一刚开学的第二周,学校组织了校外的军训,就在这期间我结识了高中时期最好的两位闺蜜,章鸥和王薇娅。
她们俩的出现,让我在用一言不发的冷暴力抵抗妈妈歇斯底里的热暴力的家庭环境之外,感受到极大的友情温暖。
整个高中三年我们形影不离。
我们每天各自从家里骑车去上学。放学一块儿去学校的自行车棚拿车,再并行骑一排,有讲有笑、有打有闹。
自行车轮在我们青春的记忆里碾压着梧桐树荫下回家共同经过的那一段一段的水泥马路。
那个时候流行可以变速的山地车,又被叫做“赛车”,骑起来的时候撑直双臂,俯着背,翘着屁股,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赛车手,互相见面还会询问:
“你的能变几档?”
“10档。”
“我的也是10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