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彤:“我小时候老师教我们要感恩长辈,感恩社会。可是活到现在奔四的年纪,我忽然觉得自己对家人对社会不配感恩,只配赎罪。”
手术后的第四天,苏彤在医院外的小餐馆见到了肇事司机的遗孀。这位妇人正如姨妈和表哥形容的那样,发黄的皮肤,憔悴的眼珠,出油的中发被黄色的橡皮筋粗鲁地捆在一起,不慎漏掉的一撮额前发又被关节肿胀的手撩到了耳后。
对比苏彤的状态,她确实可怜。而妇人对上苏彤那双冷静的眼睛,不自觉地收拢肩膀,显得更加无助。可是,一想到这个人的丈夫差点撞死自己爸妈,苏彤很难只对她抱有同情。
这时,坐在苏彤旁边的律师率先打破沉默:“钟女士,事情的经过我们已经全部了解过。现在由保险公司赔付的金额拢共只有十一万不到,说实话这十一万三个人......我这么说吧,您丈夫这次事故造成四人受伤,先不说我当事人后方那辆卡车的司机,单我们这边三位您都知道的。年轻的一位手臂骨折脑震荡,她的医药费啊,护理费不是最多。但她的职业是一名西点师,手臂骨折意味着至少三个月不能工作,这误工费就要三四万。另外两位都是七十岁上下的老人,现在二老手术虽然成功,但是这个年纪的人伤筋动骨,他们的住院费,医疗费,护理费,营养费,伙食补助费都远远超过保险赔付金额。这还没有算我们这边的来往医院的交通费用......”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苏小姐,我们家的情况......我们家的经济条件真的不好。您姨妈我也和她说过,您要是不相信,我......我已经申请救济金了,我可以拿材料给你证明,就算我和我儿子不吃不喝,把存款全赔出来也不够你们四位。苏小姐,我听您姨妈说您是海归精英,所以,我想您能不能可怜可怜我们。”钟女士一边说一边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这里面是一万五,我现在能取出来的钱都在这里了。苏小姐,我真的求您了......”
眼看着这位钟女士要起身再跪,苏彤连忙把那一万五推回她面前道:“钟女士,我今天愿意和你见面就是不想让你们太难。”
听了苏彤这句话,钟女士的眼睛里立马有了光。
然而苏彤接下去的话却把钟女士推进了另一个深渊:“其实今天和您见面主要是我有一件事不太理解,我们之前从录像里看到您丈夫黄线变道看到对向来车不仅没有减速反而加速,这才导致了现在四伤一死的残局。钟女士,您也会开车吧?您应该明白您丈夫当时这种加速行为就好像是......故意要撞我们一样。”
钟女士听到故意二字,一下紧张起来,似乎也已经知道自己丈夫生前行为反常。
苏彤:“而且现在是社会安全的敏感时期,您丈夫的违常加速,警方恐怕不会轻易相信是普通交通事故,而是很可能和其他什么不法份子有联系。所以总的来说,这件事想要妥善解决,主要不在我而在您。”
一说敏感时期和不法份子,钟女士连说话都不利索:“不不,不是......我们也不知道他当时抽什么风了......我......”
苏彤:“您先别紧张,我相信您丈夫不是故意要撞死我家人的,毕竟咱们也不认识。而且,照您和我姨妈说的你们家的现状,您丈夫也不会这么不小心。所以,他会不会是得罪什么人,或者在外头受了什么威胁,想要自杀啊?”
钟女士:......
回到医院,安周已经先一步到达病房,现在正和姨夫苏琳菲一起陪她爸妈说话,还没进门就能听见姨夫的爽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