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走出太傅府,脑袋仍有些懵。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太傅心底,镇守江南最合适的人选竟是太傅他自己。
太傅欲离中枢而远走江南,纵然有陛下之言在前,可……这不光王衍从没有朝这方面想过,王衍也敢断定,没有人会敢想这种事情。
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啊:一个是居朝掌控朝政,行天下权柄,一个是偏居一隅,做个地方大员……若是太傅早有后者之心,他又何必两次兴兵,卷入诸王之乱,千辛万苦,几历生死,最终才得到前者呢?
就算有陛下言江南之事作为引子,王衍也不觉得如今的江南对他们这种朝堂高官有太多的吸引力,更别说是太傅那等居摄政之位。
只要眼疾手快,先行营造窟穴,等事不可行,再远遁而去,一样不迟。况且已知未来事,最起码也会让人警醒,兴许能改变也未可知呀!就算改变不了,也能第一时间逃命不是!
太傅摄政,只要想跑,谁还能拦得住他不成?
除非……
“其中……”王衍深思着,“必有内情!”
但王衍是聪明人,这内情既然从未有过传言,太傅也未曾说。他只能在内心暗暗揣测,不会去打听,也不会想着窥刺。
同时心里也慢慢决断下来一些事情。
这样想了,王衍抹去额头汗水,方才轻松些。
随即又想到刚刚与太傅商讨的另一些事,露出一丝苦笑,喃喃自语道:“琅琊王啊,这次惨咯!”
想起族弟王导,心里犹豫下,是否要将此事告知或者暗示于他。但这心思只是在心里停留瞬息,便有了决定: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得罪了太傅!
他的决定就是,什么都不要管。只是心里还是有点可惜。
本来还以为这一次琅琊王会因江南之事顺势崛起,有族弟王导、王旷、王廙等人居中照应,当为一后退之路。
却没想到还没成形,便已断绝。
虽然太傅并没有明显表现出对琅琊王一方的敌意,但王衍却已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出警惕。
而且,为了琅琊王,以及区区族弟,还不值得他冒着触怒太傅的危险,去试探真实。
“既然琅琊王和刘准都有可能被调离,这么一来,寿春、下邳的接任人选,定会是太傅嫡系。高密王?南阳王?兖州刺史苟晞?徐州刺史裴盾?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前二人是太傅胞弟,苟晞则据传与太傅结拜、升堂拜母过,裴盾是太傅姻亲、王妃大兄,此二人又离寿春、下邳二地较近……
王衍捻须细细思量着,开始用心想这个问题。地方大员一旦再有空缺,他完全还可以推荐亲近之人,或者以消息交换来暗结盟友。
“还有……刘准且不谈,太傅会选择将琅琊王置于何处呢?”
王衍想完前个问题,又开始琢磨着。
当时太傅问到他对琅琊王的了解,以及安置,他没敢多说。只是用都督邺城或襄阳二地,来略加回应。
王衍可不敢暴露自己已经心有察觉琅琊王失宠的信息。
太傅当时神情微妙,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王衍便没有再多说。在他看来,这反应,就已经是拒绝了。
王衍虽然决定不管,但并不想轻易放弃琅琊王这条线。现在手有实权的王爷并不多,能攀上一个就意味着多条路。
“真不知道琅琊王远在下邳,到底有什么得罪了太傅?或许不是得罪,而是……不那么信任?”
“跟内情有关?”
王衍又想到,于是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太傅,会怎么做?
……如果自己是太傅,若图谋江南,也肯定会先把不那么信任的人暂时调离,然后填充上自己嫡系人手。
这样一来,琅琊王或许还会因为太傅出于补偿和安其心思的缘由,得升高官也不一定。
如果想坏一点……
琅琊王身为宗室,又一直对外显示的是太傅一派,杀身之祸不必想了,肯定不至于此。最不济的结果,就是被太傅诏回洛阳,做个闲散王爷,跟竟陵王楙、襄阳王范等诸王一样。
理清一切思绪,牛车终于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