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祖逖为募兵之事东奔西走,司马越为南迁之事枕戈待旦,司马炽为下一步计划绞尽脑汁时,有两人入了太傅府。
听闻吏部郎周穆、御史中丞诸葛玫求见,司马越不得不放下手中重事,正厅接见两位大臣。
说来两人还是司马越亲戚,周穆是其姑母子,为其表弟,诸葛玫则是周穆妹婿。
见了两人,寒暄过后,诸葛玫一旁默默不语,频频饮茶,周穆则侃侃而谈,谈今说古,却始终不言何事,俨然是来找司马越清谈的样子。
若在平时,司马越倒是不乏兴致,清谈雅事,做一副礼贤下士、求贤慕名之举。
但现在……
司马越眉头渐渐扬起。一旁诸葛玫见状,有些坐立不安,几欲先走,见周穆仍未反应,只得咳嗽几声。
周穆似乎得了提醒,这才渐渐转入正题,而后突然出言,轻声试探道,“大王此番南行,洛阳何为?”
司马越瞥了他一眼,不耐道,“洛阳自有陛下在。陛下为何,洛阳就为何。穆弟问孤何为,孤远在江南,怎知何为?”
周穆似乎没有觉察到司马越的态度,犹自说道:“陛下行冠礼已三载,尚无子嗣。且初登宝殿,不谙政事。兄以大王之尊兼太傅,稳固朝政。今突南行,若时长日久,弟恐洛阳……”
说到这里,周穆愈发小声,“将生变矣!”
“兄何不趁未行,整顿朝纲,再做一保全之策,方可无忧也!”
司马越眼睛闪过一道精光,好像刚回过味儿来,笑了笑,语气变得和煦道,“穆弟有何言,孤与弟为表亲,何言不可直说?请勿虑也。”
一旁的诸葛玫突然打了个冷噤,浑身颤栗,两股战战。不禁看向司马越,只觉那和蔼的笑容,似乎一下子好阴森的感觉,像吞人的恶鬼。
心里惊慌,连忙咳嗽两声,甚至还打翻茶盏。惹得另二人都看过来。
周穆见言语吸引住司马越,双眼已蕴藏喜意,只看了同伴一眼,并未注意同伴的狼狈,还以为是催促他尽快。
司马越看到这个状况,则想了想,心里的冷厉有些收敛,心下略微不忍,便道:“穆弟若是没什么,就还是请回吧。对了,你二人若是有意,回去便通知家里,也随我行台南去。我牧民也正缺人手。”
说着,站起身便要送客。
周穆一听司马越态度突变,却急了,还以为自己故弄玄虚惹恼了他,连忙近前,“兄且听穆言。”
“主上之为太弟,全河间、张方意也。今张方伏诛,河间薨逝,而兄当政。穆弟以为,清河王覃本为皇太子,兄可考虑复之。”
诸葛玫一见周穆将大事和盘托出,原本的恐惧仿佛一下子被抽空,突然镇定下来,当下心一横,拜道:“望明公且思之,此乃百利而无一害之事。于明公,于主上,于清河王,于江山社稷,皆利也。”
“国无储君,太傅又将离,主上初立无威,不可不防有变生肘腋之间!”
“哼!”司马越冷冷看着他们,“尔等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从龙之功考虑的吧!”
“清河王,尔之甥也!”
“陛下初立,春秋鼎盛,龙体康健,且敢言立太子之事?清河王覃数遭废黜,如愍怀太子、皇太孙臧、成都王等,无至尊福分,德福微薄,且敢再言为太子?”
“尔等莫要复言。否则……”司马越双眼冷峻,“休怪孤无情!”
周穆和诸葛玫被司马越冷言吓住了。但此事一旦出口,就没有能收回去的。立储大事,必为陛下所忌,覆水难收,又想太傅是不是托词,而是心有所动,言语掩饰。
周穆立即哭丧道,“弟却有一丝私意,但除此之外,赤胆忠心,皆为兄所思所想!”
“主上无嗣,储君之立,兄为之。后储君必感兄恩德,兄之贵可显二朝。若兄不立,他人立之,彼时兄当置于何也?”
“穆斗胆复言,兄需三思!三思!”
诸葛玫亦道:“玫亦复言,请太傅三思!”
啪!
司马越将手里青瓷茶盏,摔在地上,厉言道,“尔等真不要命了!以为孤是吓尔?好,很好!”
“卫士速来!”
“将此二逆臣贼子、危言惑众、野心难驯之辈,拉出去,交予廷尉审讯!立斩以正典型!”
正厅里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府邸守卫。随即就有四人入门,将瘫倒在地的周穆、诸葛玫二人拖了出去。
周穆一路哀嚎道,“兄长饶命!兄长饶命!”
诸葛玫自知必死,“悔不该听周穆之言!”挣脱卫士,朝司马越跪拜道,“此罪皆是我二人所为。还请太傅看在外姑有亲的份上,饶了我等三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