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的小队伍跌跌撞撞投进黑夜,一口气走到天明。
乌恩其找了块干爽洁净的草地,把大白马系在牛车上,又用木桩把牛车缰绳钉在草地上,胖子还不等吩咐,已经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睡了过去,鼾声骤起。
牛车上诺敏、其木格、彩力甘也熟睡着。
乌恩其扔给夏方一块枕头,“夏方啊,天已经亮了,我们也走出足够远了。在这歇息一会儿吧”,示意他也睡下。
连夜奔波,众人都十分疲惫,乌恩其枕着枕头眯上眼睛。
夏方枕着乌恩其扔过来的枕头,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朱五四,思绪也不禁回忆到从前,两兄弟一起练功的日子。
四年前。
夏方领着半睡半醒的朱五四在乱葬岗北边进林的小路上候了许久,却不见黑衣大叔的影子。
不一会儿远远传来脚步声,来人口中低低嘟囔,还连连打着哈欠:“怎么选了这么个时间,好些年没比太阳起床起得早了。”来人也是黑衣黑裤黑面罩,却总觉哪里不对。
这黑衣人来到夏方面前时候,夏方也看得呆了。
黑衣黑裤黑面罩倒是对的,只是这身形,怎么臃肿了?
夏方心里犯起嘀咕,问道:“黑衣大叔,怎么你今天好像矮了许多,又胖了许多?”
黑衣人张嘴说:“昨日练功,走火入魔了。”
黑衣人一张嘴,夏方更是错愕了:“黑衣大叔,怎么你今天连声音都变了。”
黑衣人忙说:“起得太早,嗓子不舒服。”
夏方挠挠头:“那变化也忒大了。”
黑衣人敲了一下夏方的头:“你管这许多,好好练你的功夫,学到哪了?”
夏方更是困惑了:“学到哪了?“
黑衣人意识到说错话了,干咳两声:“什么学到哪了,不就是学到‘鹰击’和‘虎抓’了吗。”
夏方被黑衣人说得一头雾水。
黑衣人看夏方将信将疑的样子,心中偷笑。夏方哪里知道,段北亭早已经和吃肉、喝酒、食色三个和尚商量好,自己教过夏方前两个招式之后,就由三个和尚来继续教导夏方。
段北亭习得是一身北派的腿法和掌法,多年潜心修炼,功夫不俗,但是段北亭心中清楚,自己招式狠辣,难免在教习之间,将自己的武功心得透露给夏方。习武本是慢工烹煮的细致活,自己在多年与几位哥哥并肩作战的江湖路上,早已磨得刁钻狠辣的心性,不适宜再教导夏方,只不过领了夏方入门,后续的教导工作,就交给三个和尚了。毕竟三个和尚多年来虽然面上看来是吃肉喝酒食色,其实钻研佛法,深入经藏已经好多年了。
吃肉和尚确实吃肉,喝酒和尚确实喝酒,唯独食色和尚从未食过色。
这黑衣黑裤黑面罩却略显臃肿的黑衣人,正是第一天来换班的吃肉和尚。
夏方越看这黑衣人越是不对劲,故意出言试探:“黑衣大叔,昨天教的‘马足’口诀,我睡了一觉口诀就好像被我在梦里偷吃了一样,怎么也记不清了,您再教我诵一遍吧。”
吃肉和尚哪里不知这是夏方在试探他,送了一遍“马足“的口诀。
夏方开心地说:“是是是,多谢大叔。“
吃肉和尚也不多言,心想:“教你见识见识我的功夫,你就没这么多疑虑了。“
吃肉和尚说:“扎稳下盘!”
夏方赶紧扎稳马步,朱五四哈欠连连,也跟着学起来。
吃肉和尚捻起步法,凌空跃起,推出右手,五个指尖屈在一点,好似鹰嘴,打在夏方面前一棵树上,登时木屑横飞,树干被吃肉和尚刁出一个大洞。
夏方和朱五四大吃一惊,无论是出手速度,还是招式劲力,都让夏方心悦诚服。
吃肉和尚拍了拍手掌:“怎样?”
夏方喊着:“大叔,简直无懈可击!”
吃肉和尚心中偷笑:“刚入门的徒弟果然好骗,这么简单的一个招式,就羡慕成这样。”
吃肉和尚说:“听好口诀。”
夏方不敢打断,点点头全神贯注听着。
吃肉和尚口里诵到:“胞盲一点望巨骨,天井相承奔四渎。五位十宣成一点,一点劲来胞盲出。”
夏方叹口气:“大叔,这几处穴位都是哪里?除了巨骨,我怎么一个都没听说过,怎么越是往后的功夫,越是让人费解。”
吃肉和尚在夏方腰眼以上按了一下说:“这里就是胞盲穴。”说完又在夏方大臂背面的天井穴和小臂背面的四渎穴按了按说:“这里就是天井穴和四渎穴。巨骨穴你是知道的了,把你手掌伸出来。”
夏方伸出手掌摊开,吃肉和尚在夏方五个指尖各按了一下:“这里就是十宣穴,每根手指上各有一个,位置上来看的话,就是每个手指的指尖。”
夏方回应说:“哦哦哦,那我知道了,大叔您这么一说,这口诀上涉及到的穴位倒也没比其他招式多许多。”
吃肉和尚说:“才学了几招就说这样大话,九兽爪虽然初级,但也是循序渐进的功夫,你若是能一直保持快速的领悟力,我倒也十分佩服你。”
夏方笑笑说,大叔您且看着,说完口中诵起来:“胞盲一点望巨骨,天井相承奔四渎。五位十宣成一点,一点劲来胞盲出。”说完学着黑衣人的模样刁出并拢着的五指。
吃肉和尚问:“怎地,学会了?”
夏方得意地笑起来:“当然学会了。”
吃肉和尚语气平平:“那就按我的样子,在那树干上给我刁出一个洞来。“说完,指向自己刁过的那棵树旁边的一棵。
夏方走过去,对着吃肉和尚手指的树干,扎稳下盘,诵起口诀:“胞盲一点望巨骨,天井相承奔四渎。五位十宣成一点,一点劲来胞盲出。“
说完五指屈成鹰嘴形,狠狠刁向树干,只听一声惨叫,夏方登时五指鲜血淋淋,指甲缝里鲜血渗出,另一只手握着流血的手指,叫苦不迭。
吃肉和尚却不像段北亭那般坚毅峻冷,看着夏方可怜兮兮的样子,指着夏方哈哈笑得在地上直打滚。
夏方看着面前的黑衣人,有气无力说:“大叔,你是不是给我下了套。怎么那树干丝毫无恙,我这手指却伤成这样。“
朱五四看着夏方痛苦的样子,也来查看手指的伤势,边心疼边埋怨:“黑衣大叔,你是不是故意玩弄我小六哥哥。“
吃肉和尚笑了一会儿,翻身跃起:“痛吗?“
朱五四比夏方先气了:“都流血了,能不痛吗,大叔你怎么净说风凉话。“
吃肉和尚道:“这是让你记住,习武本是拾阶登梯,没有哪一个招式是轻易就能学会的,任你再聪明,悟性再高,也不可轻视。“
夏方心下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刚刚得意的样子,惹怒了黑衣大叔,不顾疼痛,口中连连道歉:“大叔您教育得是,确实是我有点得意了。“
吃肉和尚严肃道:“你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所习得的几个招式,就像站在万仞高山下面,功夫之路就好比登山,你距离山顶,还远着呢。“
夏方听完,也不顾这黑衣人是真是假,当即跪了下来:“大叔,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吃肉和尚点点头说:“再来!“
朱五四护在夏方身前:“黑衣大叔,小六哥哥手指已经伤的鲜血淋漓了,今天就不要再练了吧。“
吃肉和尚怒道:“不是一心要匡扶天下,拯救苍生吗?这点痛就吃不了了?“
夏方看着鲜血淋漓的五根手指,轻轻推开朱五四,对着朱五四说:“大叔说的对,这点苦楚都吃不了,还谈什么拯救天下百姓。你不要管我,你也要用心聆听学习,知道吗?”
朱五四听夏方说完,看着夏方手指上的伤,心疼地落下泪来。
夏方笑着摸摸朱五四的头说:“不打紧,离死远着呢,我们不要辜负大叔一番栽培。大叔,来吧。”说完,看着黑衣人,又扎稳了马步。
朱五四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也跟着做起来。
吃肉和尚道:“你切莫以为每一个招式将口诀诵与你念会了,便是学会了。人体经脉穴位,就像这江湖人心一样错综复杂,有一处领悟不到,这招是就不得施展。”
夏方点点头。
吃肉和尚也扎稳下盘,诵起口诀第一句:“胞盲一点望巨骨。这句口诀的意思,是要你知道,这一招式的力量是由胞盲穴生发的,而想击打出这股力量,却需要巨骨穴来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