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还赖在大堂上?”
“是啊,他非嚷着要见莲儿,说是看看未过门的媳妇长啥样。有汪惜芝那老狐狸撑腰,咱们又不能把他赶走!”
“算了,那就让他去见你妹妹吧。”
“什么?爹你虽然才来上任没几天,又不是不清楚那混蛋的名声!整天欺男霸荡好,咱们莲儿要是嫁给他,那就是往火坑里跳!”
“泽天,你这是在指责为父,牺牲闺女幸福,去主动攀附他汪家?!”
“儿子不敢,只是”
“给我闭嘴!”
啪地一声,一本珍藏版春秋繁露被狠狠摔在书桌上。
书房里,一名敦实微胖的中年人负着手,来回踱步,盛怒之下,他那略带黝黑的面庞显得愈发阴森。
“老子为官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何时轮到你这当儿子的教训我!”
这位新履任的刺史大人,此刻火气特别大,尤其是一想到外面那个骄恃可憎的汪源,他就越难咽下这口气,只好在儿子面前发泄一通。
“你以为,我舍得把金莲嫁到汪家?你以为,我尊为一道刺史,甘愿在小小太守面前俯首?”
“别忘了!这里是海晏城,是前秦故地!不是咱们东林书院的地盘!”
面对这雷霆震怒,少主刘泽天不甘地低下头,拳头紧攥,眼眸里迸发出恨意,“爹,我就是不明白,海晏城又怎么了?谁敢忤逆堂堂刺史府的号令!”
刘刺史冷笑一声,打量着言行稚嫩的儿子,眼神有些失望。
“天儿,要想保住乌纱帽,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让这天下粮仓生出任何混乱。说白了,朝廷不能没有我刘川枫,但不能没有他汪惜芝。”
刘刺史坐到书桌后,心头的狂躁渐渐平息,轻叩桌面示意刘泽天,也别再干站着说话了。
“汪家不仅是前秦的士族领袖,在那些望族群体里威望最高,自身也坐拥良田数千顷,树大根深,就是海晏的地头蛇,咱们拿什么跟他斗?”
刘泽天面微僵,正准备辩驳,却被他抬手打断。
“他汪惜芝可以不要太守的乌纱帽,朝廷敢不要海晏的漕粮吗?当地豪绅一旦联手发难,吃亏的只会是咱们!”
刘泽天终究还是忍不住,猛然一拍椅子把手,愤懑道:“一群亡国之奴,哪来如此大的架子!就算他们抱成团,爹,咱们在朝中有东林党撑腰,又不是独木难支,怕他们作甚!”
儒家有七十二书院,其中以东西南北四家为核心,他们培养出的嫡系精英极其庞大,渗透在三院六部各处,渐渐形成各自的权力党派,分别代表不同的利益群体。
这刘川枫,是当年从东林书院走出的秀才,步入仕途伊始,就被贴上东林党的标签,立场分明。也正是由于这标签,他才能平步青云,走到今天这一步。
此刻听到“东林党”三字,他了口气,无奈地道:“你以为,东林党就能只手遮天?没有谁一家独大,有东就有西,你也不想想,西陵书院坐落在哪里?”
“额”刘泽天一时语塞。
他这才意识到,作为东林党的政敌,西陵派不仅位于前秦境内的天水道,跟湘北道毗邻,还曾经是前秦的中流砥柱,深得遗民之心。
如此说来,湘北这些看似粗鄙的地主豪绅,身后居然站着可怕的西陵党,在朝中的根基绝不弱于下风!
“东林对西陵,势均力敌。爹,原来咱们这次来湘北,其实是跳进西陵派的地盘,当里外受气的小媳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