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璇一听见声音,立刻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微笑道:“原来是李按察司,来这里有何见教?”那人正是李桃,方才他在广场上听到周如出事后,就立马赶了过来,且不说他位高权重身份尊贵,何况这湖广按察使本就有权过问湖广一地所有的案件,所以周禅他们虽然可以不让别的人离开,但唯独不可以阻拦李桃。
李桃也笑道:“这位先生倒来的比我还快,敢问尊姓大名?”千璇道:“山野村夫,何足挂齿,在下姓千。”李桃一听他说自己姓“千”,立马问道:“可是千璇千先生?”千璇微笑着点头。李桃快步上前握住了千璇的双手,道:“民间多传先生仗义之事,百姓对先生可是敬若神明啊,有先生在此,必定能快速侦破此案了。”千璇微笑道:“千某自然会尽力而为。”李桃此时也看见了周如的尸体,问道:“千先生可有什么线索?”千璇道:“千某刚才查探,认为周如是被人下毒而死,而那毒应该是‘蛆人散’。”李桃眉头紧蹙,道:“这可是极为残忍的毒啊,是何人要做的这么绝?”千璇道:“这个千某就无法得知了,不过千某估计熟人作案的动机会更大。”
这时周显祖和载、心、禅、镜四大弟子并数十个门人来到了茅草屋,见到千璇和李桃都在这里,道:“哦,原来李大人和千先生已经到了,二位都是破案的专家,不知可有什么头绪?”千璇微笑着摇了摇头,李桃则道:“刚才千先生说了贵帮弟子是被人投毒而死,我想问问贵帮近来有谁经常出现在这草屋附近。”周镜马上答道:“二师姐的草屋所在地是去主楼的必经之处,每天有上百门人来来往往,这可该如何查起啊。”李桃道:“无妨,你只需要告诉我们最近有谁进过这间草屋。”周禅接话道:“前些日子师姐的屋子坏了,师父和大师兄来这里帮忙修缮的,大家都是自己人,恐怕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吧。”但周显祖却对着周载怀疑道:“载儿,老夫知道你素来与你二妹多有口角,此事可是你怀恨在心而为?”周载跪下道:“弟子冤枉,弟子虽然和二师妹不和,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何况弟子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子,绝不可能行这等龌龊之事。”周禅和周镜也一起跪在了掌门面前,求情道:“是呀,师父,大师兄平常为本门兢兢业业,而且大师兄是师父您从小带大的,他的人品师父您应该是最了解的,肯定是误会了。”这时,却听见周心小声道:“门内谁不知道大师兄和二师姐为了下任掌门争得不可开交,说不定大师兄一时糊涂......”他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可还是足够使在场的每个人耳朵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周禅和周镜不满道:“三师兄你这是什么话,大师兄和我们情同手足,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接着二人继续为周载求情,可周心继续对周显祖煽风道:“师父您可记得前朝‘玄武门’‘斧光烛影’之鉴。”周镜一听这话,腾地一声立了起来,怒道:“三哥你这话太过分了吧,师父你看这.....”他话未说完,周显祖大手一挥,道:“都不要吵了,断魂门大弟子周载杀害同门虽没有证据,但嫌疑最大,暂且关押至柴房,等之后查清了再做决定。”几个门人听到掌门下了命令,就走到周载面前躬身道:“大师兄,得罪了。”周载起身道:“不必多言,大丈夫行的端立得正,我相信到时会还我一个清白。”千璇走过来道:“千某也相信阁下是被冤枉的,定竭尽全力找出真凶还周兄一个清白。”周载抱拳道:“如此就有劳千先生了。”周禅和周镜还欲再言,周显祖却理也不理他们转头走了。李桃悄悄地凑到千璇边上,问道:“千先生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千璇道:“今天天色已经晚了,千某建议我们都先去休息,明日再来看看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已经是二更天了,本当是人正在熟睡的时候,千璇却仍在屋中来回踱步,思考着周萤萤失踪与周如被毒杀两件事的联系。他一贯是这样,睡眠的时间很少,据传闻说他每天只用睡一个时辰就够了,他之所以近乎疯狂的克制自己,为的无非是能去多管一些这世间的“闲事”。突然,他听到了几个人的脚步声,这些人故意压低脚步,慢慢地接近了他的房间,可这几个人没想到他的感知是多么的敏锐,他们本以为可以偷袭他个措手不及,却不料刚一闯进去,就有两个刺客中了点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另外几名刺客见同伴瞬间就中了招,知道眼前这人出手不凡,于是决定群起而攻之,一名刺客绕到了千璇背后,还有两名刺客分别从千璇的左右两边同时发起了进攻,这三个人同时从三面过来,把这本就狭小的房间堵得更加拥挤,照理来说千璇在这种小地方应该很难避开,可他毕竟是千璇,只见他身子轻轻一跃,那房间的房顶不高,以那种高度跃起的话,他很有可能撞到自己的脑袋,但他却突然把整个身子向后一躬,倒如鱼儿在水中随意穿梭那般,随后他在空中以一种漂亮的姿势连翻了几圈,落地无声。那三个黑衣人见没打中他,又不想和他继续纠缠,互相打了个手势,丢下了那两个被点穴而动弹不得的同伴,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窜出了房间,刺客本身就是这样,即使一击不中,起码也要全身而退,可惜他们找错了对手,其中两个刺客本以为可以趁着夜色遁走,结果他们还没离开房间五十步之距的地方,就觉得身子一麻,之后就倒在了地上,不过千璇只是点住了他们的穴道,并没有要他们的性命。千璇镇住这两个逃跑的刺客后,开始去追第三名刺客,但这名刺客似乎轻功并不弱,如果是在平地上追逐,他不过片刻就可以抓住这个刺客,可是一是这里的建筑样子大相庭径而道路错综密布,不熟悉的人极有可能会迷路;二是天色昏暗,他的眼神又恰巧不是很好;三是这个刺客的轻功身法确实不差,这三点综合在一起,居然让这名刺客逃脱了他的追踪。
千璇见追丢了对方,决定先回去看看被自己定住的那几名刺客,却听到了一阵“抓刺客”的声音,紧接着一队举着火把的人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知道这些都是今日白天里在广场上见过的江湖豪杰们,因为周如突然出事,这些江湖豪杰们现在属于被断魂门软禁的状态,所幸他们都很乐意配合,也没有滋生什么事端。其中有一个人千璇是认识的,那就是袁聂,他走上前问道:“袁老先生,请问这是出了什么事情?”袁聂见是他,道:“哦,是千先生啊,方才来了好多刺客袭击我们,有的豪杰已经不幸被刺客所害了,我们急忙应敌,那些刺客就跟商量好的一样一下子都看不见了,千先生可曾看见那些刺客吗?”千璇道:“实不相瞒,千某方才也遇到了刺客,可惜放跑了一名,其余几名刺客已被制住,现在应该在千某的房间附近,不妨我们一同前去审问,看看有什么线索。”于是众人跟在他的后面来到了刚刚他与这些刺客交手的地方,可是哪还有什么刺客。袁聂忍不住叫道:“难不成这断魂门里真的有什么孤魂野鬼,专门出来吓人。”千璇不语,他的心里明白,对方这次刺杀早就布局了精细的计划,而且绝对有内应从中作祟。
第二日清晨,人们都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大家忙活了一整晚,结果不过是在瞎忙活。千璇此时重新来到了主楼,楼附近是周心正带着几十名弟子在制作瓷器,千璇上去和他打招呼,略微寒暄了一会儿,千璇问道:“昨夜贵派突然出现许多刺客袭击了那些江湖人士,但不知贵派可有人员伤亡。”周心道:“还有这等事,不过承蒙千先生挂念,本门倒是没有人出现意外。”千璇听他说了这样的话,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岔开了话题,对着周心手中正在制作的瓷器道:“千某原本只知道周兄对笔墨之事感兴趣,原来在瓷器一面也是一把好手。”周心笑道:“千先生取笑了,这不过就是些普通匠人做的活罢了,”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千璇道:“千先生可知有一种造瓷器的方法,现将实物印在瓷泥上面,不管是人还是物,都能做的栩栩如生,但说白了不过是做了个本来物的外壳而已。”千璇拜谢道:“原来瓷器还有这种窍门,多谢周君赐教了。”
然后千璇来到了周禅的房门口,轻轻地扣了扣门,果然周禅就在房面,周禅见是他,立刻高兴了起来,问题像连珠炮式的发出:“千兄可是有什么线索了吗,怎么样了,大师兄他果然是被冤枉的吧?”千璇是微笑着摇头,周禅瞬间失望了下来,千璇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周兄莫要焦躁,千某也认定周大哥是无辜的,而且周兄放心,千某定会为周大哥洗刷冤屈。”周禅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千璇的一只手,道:“我知道,凡是只要有千兄在,总归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千璇继续道:“千某之前听到周大哥被关进了柴房,不知在哪里,可否劳烦周兄带千某去看看周大哥。”周禅一听,立刻答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去。”
柴房是一间完全封闭的小屋子,孤零零的缩在断魂门里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唯一好的地方在于这里靠近断魂门后面的竹林,可以尽情的欣赏这片竹林,柴房只有一扇做的和地牢里用于透气的天窗样子相似的小窗,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的布局,这扇窗也是里面的人唯一能享受到一丝光明的地方。千璇和周禅来到窗前,周禅就立即跑到窗前向里面道:“大师兄你怎么样了,你放心,我和千先生绝对会救你出去的。”窗里露出了一张脸,这张脸比千璇初见他时至少要老上十几岁,不在那么精神奕奕,而是一脸的沧桑,千璇轻轻拍了一下周禅,道:“千某有些事情要单独问周大哥,周兄可否先行回避。”周禅依依不舍地看着周载,终于还是离开了。周载道:“千先生有何事要问我,我自然知无不言。”千璇道:“那日千某听到周心言阁下常与周如争执不下,想要了解一下这是为何?”周载若有所思,随后惨笑道:“对,我是为了掌门之位和二妹常常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可是她就好比是我的亲妹子一样啊,我难道要为了这个名头就杀掉自己的亲妹子吗?”随后他跌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千璇认为此时最好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宣泄一下感情,于是悄悄地离开了。
千璇没走多远就见到一条人影闪过,那人似乎想要避开他,于是闪到了旁边的灌木丛中,千璇笑道:“阁下不必躲藏了,还是请出来一叙,或者现在余过去亦可。”于是乎灌木从抖了一抖,紧接着就见到一个白衣老者走了出来,不过他出来的太急了,没有注意自己衣服的一角被小树枝挂住,只听“撕拉”一声,他衣服的右腰间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他健硕而如同白壁的身体,这个老者就是断魂门的掌门人周显祖,他见自己堂堂掌门居然在旁人面前出了丑,一时双颊泛起潮红,千璇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道:“周老先生来此地做什么?”周显祖道:“刚才老夫见到一黑衣人往竹林跑去,所以追到了这里。”这时周禅也急急忙忙地跑来,见到千璇和他师父都在,叫道:“太好了,师父,千兄,刚才有一黑衣人往竹林方向跑去了,我们快去把他抓住吧。”千璇请缨道:“这等小事放心交给千某就好了,二位先请回吧。”说完,他就运起轻功,不过几个起落就来到了竹林深处,果然见到有两个黑衣人,二人见到他也很吃惊,一个慌忙跑走,另一个则主动奔向了千璇。那个黑衣人向千璇连出数招,不过都是些平常武学,并没有向千璇出狠招,千璇感觉到他只想赶走自己快点逃离,心里对这黑衣人的身份大概有了些把握,当那黑衣人再一拳打来时,他直接反手点向对方的穴位,二人都用的是平常招式,可明显他要比黑衣人的出手更加迅速,黑衣人只觉得身子一阵酥麻,就扑到在了地上,千璇摘开了他的面纱,发现他就是周镜。
话说千璇把周镜交送到周显祖面前时,周禅和周心也在场,周显祖训斥道:“你这小子,平常看起来那么老实,怎么做这种欺师灭祖的勾当,我如今饶你不得。”周禅求情道:“五弟应该不会做出那种事的,请师父开恩。”周显祖道:“这是混账什么话,昨日你师姐刚遭毒手,夜里门内又进了刺客,现在抓到一个黑衣人正好是这小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周禅道:“那就算五弟暂时要被审查,大师兄现在总可以开脱罪名了吧。”周显祖咳嗽了两声,道:“那个事情还没查清,不是还有个黑衣人吗,那样的话周载还不能被放出来。”接着周显祖道:“周镜欺师灭祖本当按门规当场杖毙,念此案还未查清,暂时关在静闭室,待查清在做审判。”周镜叩首道:“求师父把我和大师兄关在一起,我们一同反思。”周显祖冷笑道:“你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吗,把你们关在一起的话你们好戴罪潜逃吗。”周镜道:“弟子不敢。”周显祖冷笑道:“不敢,我看你都要翻天了,来人,把周镜关起来,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与其交谈,违者门规处置。”几个门人立刻过来把周镜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