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大爷,说话是真的难听。”常乐喝了一勺汤,看着怀王就开始数落,“十里被他养着,真庆幸没这么讨人厌。”
怀王但笑不语,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常乐这话明显是在试探他的情绪,顺便骂百里两句,替他消火。
“这大爷,为何一直跟着你?”怀王将一块儿去了鱼刺的鱼块儿放在她面前,笑吟吟地换了话题。
“我也不知道。他对阿常很好。听他的意思,之前张长修能娶到阿常,也是因为他物色过,觉得张长修人不错。”
常乐想到张长修和阿常的结局,便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他的眼神儿挺差。”怀王很有共鸣地吐了一句。
“后来,他为了救阿常,违背天命,遭了报应,便躲在了镯子里休养。”常乐咬着筷子想了想,“阿常的父母死了之后,好像也一直是被他抚养来着。”
怀王耐心地替她布菜,自己也没怎么吃上一口。听罢,若有所思地盯着常乐,眼角是说不出的风情。
常乐扭头瞧见,心下一“扑通”,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什么都没有。
“你笑什么呢?”
“百里大爷,跟你是不是没有关系?”
常乐不知所谓,想了想点头:“跟我是没什么亲情养育之类的关系,不过,他对我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哦?”怀王好奇看她。
常乐扒拉了下碗中的米饭,情绪不由得低落几分:“是他把我带来的,日后,没准儿我还要靠他回去。”
不知哪儿来的风,在堂中盘旋,扰的落地的灯盏闪了两下。
房中明暗几回,又恢复了正常的亮度。
怀王始终坐在原处,不曾动过,只是凝视着常乐,情绪静静流转。只能透过他的桃花眸,窥得几分。
常乐未发现,只是觉得这两日刺激太大,胃口都好了些。加上想到莫名其妙来到这儿,胸口发闷,就更想多吃些,改善改善情绪。
“你能来此处,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兀地,怀王轻然开口。
常乐偏头看他,笑道:“什么天意?莫不是阿常是我的什么老祖宗,我回来替她是了恩怨债的?那事情我也办完了,不是早该放我回去了?”
怀王莞尔:“那大抵是事情未办完。”
“别瞎猜了。”常乐又嚼了一口米饭,释然地摆手,“哪儿来的那么多冥冥之中,就是黄大仙儿他法术不精,将我的魂儿给勾了过来,现在又自身难保,更不可能将我送回去。”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怀王点头,“你现在,就没有什么原因,想留下来的?”
“没有。”常乐很是果断地摇头,“留在这儿,太戏剧化了。我是个藏不住的,迟早有一天,全天下都知道我
是附身在这个身体上的。你也知道沧县女的结局。”
“你只要不过分张扬,别人又怎么能发现?”
“我是不想张扬啊。从头到尾,你见我张扬吗?一天天,跟鳖孙儿一样忍着。”常乐越说越气,越气就越要吃,“你看看,我现在告诉你我是附身过来的,你一点惊讶都没有,难道不是因为你早就发现了?”
怀王默认。
现在常乐跟他说魂魄之事,他只觉得如常,没有什么可惊讶的。就连昨日挑明之时,也没太大的情绪波动。
可能,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早就觉得,这个身体的经历与这个灵魂,不太对称。
反而在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样才对。
“我猜对了罢?”常乐叹了声,继续吃自己的饭,“想来,我长大了之后,连唯一打我的爹娘都不动手打我了,将我当个宝。一过来,就被生活辗轧,被张长修和花楚儿欺负。我之前倒是接触过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但也都是小打小闹。来了这儿,又是看见被割掉的脑袋,又是碰上恐怖分子袭击,最后还遇见鬼怪。”
怀王只静静听着,睫毛偶尔动上几下,表露着他内心的波动。
从她的一字一句竟可以想象出一个太平盛世。
不由得,对她之前生活的地方有了憧憬,对她来到这儿的遭遇感到怜悯。
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如果远离了朝堂,生活或许也就平淡了。”怀王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常乐瞧他,捉住他神情的苦涩,怔了下:“能远离吗?”
“本王不行。”怀王轻笑,看着她半晌,似做出了很大的努力,才重新开口,“但你可以。”
“我是可以。”常乐点头,“只要从王府离开,去往别处,我肯定就算是远离朝堂了?”
怀王默然,垂眸饮了一杯清酒。
“可是离开这儿,我去哪儿呢?”常乐叹声,撑着脑袋,又心生哀怨,“想来,我在之前的生活里就很穷,没想到来了这儿,更加穷。之前,我还能四处去游山看水,现在,无钱出不了家门。我现在就指望着你挣钱,没挣到钱,我能到哪儿去?”
不经意的,怀王眼角染上几分笑意,将杯子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