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与月的光辉一齐泄在窗沿上,明亮如白昼,遥遥望去,边那轮圆月真如玉盘一般皎洁无瑕,景丰的夜景是一如既往秀丽,我抬着酒樽,轻轻抿一口,却辣得直皱眉,我放下,颇有些无奈,原来连举杯望明月的模样也学不来,又如何低头思故乡?又是一年中秋夜,月圆依旧,却物是人非,望着间清明的光,不知不觉地展颜,今日正逢中秋,许是有不少人无法安稳入睡,站在夏夜中赏月罢。我不再犹豫,拉着身旁昏昏欲睡的丫头出了去。
临水榭叫临花台的光芒掩盖了几分,却更为清净,有时甚至是一人都不见的,我暗自想着,是否能遇见一起赏月谈心的人,若是没有,也只得自己独饮这月色。月光折射水面,显出粼粼水光,三两处绿色仍是好看极了,不知爹爹现在在做什么?是徜徉在梦的国度,还是像自己一般毫无睡意,在某一处角落观望着圆月?我无可奈何,抬眼月光撞进眼底,落了满身尘埃。
金秋向来转瞬即逝,此后便是漫漫寒冬。故而趁着这大好时节,池中水温未降,鸭子也还算活泛机灵,宫里头举办了一场射鸭活动。我闻声而至,只当凑个热闹,打发闲暇时光。
远远地,便听得众人喝彩,夹杂着那鸭子的翅膀扇动和低鸣之声。我提起了几分兴致,正欲上前看个究竟,却瞧见慧贵人站在池边儿。
是了,如今是慧贵人了。
前些时候太医查出,她已怀有三月身裕这可是新秀中头个有孕的,皇上自然喜不自胜,赐个封号又算的什么?既有这一等一的福气,也该好好珍重才是啊。
我在心里幽微一叹,上前温声道:“贵人可要站的离岸边远些?腹中孩儿尚幼,若出了什么差错可不好,定要心行事。”
八月近秋,儿似乎没那么炎热了,连着心情也清爽了些许,又听着宫女们的谈笑,好奇间问了三两句,其中一个恭恭敬敬地答道,如意馆近日开馆了。我未曾听过这个地方,或许是宫里哪处新办的画馆罢,又到画馆,日子过得久了,我便全然忘记了描画这个事儿,将心思全放在了别处,又苦于燥热,就更加荒废了。正赶巧,今日头好,又想起来还有这么一番事,那便去看看罢。
叫浣相四处打听了些,如意馆落在风光好的地方,离得不远,我不再犹豫了,决心去探看一番。入眼便是一幅画,果真是如意,四周瞧了瞧踏进去,正专心作画的画师见了我,立刻放了手中的笔,我扬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四面都是栩栩如生的画儿,正是我心中欢喜的那样。又转念想想,叫他过来,画师真如所见一般,懂得东西比我见过的还要多些,我谢过他,在心底暗暗琢磨着。
桌上摆着什锦果儿,一水的流砂浅碟,上头绘着瑞鸟衔花的吉祥纹。御膳房合着午间,预备着送来新鲜应时的几枚香橙切得整齐,码在瓷盅里扣了雪白的细盐。与有荣焉,与有荣焉,得了皇帝青眼,底下自然要奉承抬高,这是再普通不过的道理,只是那日和双成演双簧儿,早就告与桃源诸人处事为人,一任外头怎样,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不给人以骄逞面色看。哪怕人家踏破门槛,扬着再高的笑脸,也不是为着遂怜止的喜,是为着讨身后甘泉的欢。
正用银剪修理着瓶内清供的几朵山茶,摇摇欲坠的花蕊重结轻红色雾,映得轩窗上一点妍影,风声轻微。外间却是通辟门窗,因着甘泉宫前日来赐了一只西洋供的黄金果,瞧它色泽黄艳,却显然多刺,更兼一股奇异的味儿,似香非香,似臭非臭,简直无处下手。这位皇帝陛下,惯会找新奇玩意儿与人可满宫里谁也不敢对着御赐之物轻举妄动,更别提上手去切了。
故只得在底下托了盘压得绸面儿,端端正正摆在台子上,活像请了一尊佛供着似的。现如今过去一日,那味道更加浓郁。然而或许是自己已经闻惯了,那分明成熟已久的果味儿飘过来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皱了皱眉,叫人把角窗尽数开了散风:“这夏里正热,别给放坏了。”
见那身影作势要跑,我心里愈发认定了她是个毛贼。奈何珠翠加身,行动着实不便,我只好一边猛追一边吩咐丫鬟绕到那贼前头,如此前后夹击,看她还待如何!
这殿内一时间人影攒动,我欲仔细辨认那偷拿古董的偷面容,却又因色昏暗而看不分明。只隐约瞧见我指派的那丫鬟倒是健步如飞,已经围堵在前,我急忙高呼:“还不抓住这胆大包的贼?!莫让人逃了。”
先前你追我赶倒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子贼人落网我倒隐隐有些怕了。若那是个彪形大汉、若其身手敏捷、更甚至手握利器,我又该如何?
这般想来,我随手捡了一件木质摆设拿在手里,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来,伸手拉过那人肩膀,“!在这古董房偷了什么好东西?”
酷暑欲转秋,这段时日是以欢最为恼怒的时候,更为酷热。崔以欢身子虽然懒怠,可因着从自己腹中那的一团肉长大的平都的未来,她却难免得打起精神来好好应对着。古来今看,君王恩宠不过笑谈,纵有一时柔情悱恻,也不过是空头支票,当不得真。
有一句话是如何的来着?“男饶嘴,骗饶鬼。”想来帝王是这底下最尊贵的男儿,定然便是拥有底下最会骗饶嘴。历经群芳却片叶不沾身,独掐下每一地最美的花收入囊中,到底算得上成功人士。
而崔以欢呢?她除却那的一团肉与他有着联系,便再无其他瓜葛。后宫女子丽人这般多,与旁人同争一个男人太过累人,且不值得,到底护不了平都的一世安宁。
只是在这偌大宫闱之中,若是不拥有恩宠,不走权谋,便恍若只身无依,如浮木悬于水流,随波而去。若是性命的选择由不得自己,那活下去又有何意义。
以欢笑着垂首,手上动作不停,正将一枚枚菩提子串作手链,细细地又在绳上动了心思,是绣了细细的牡丹图案,以崔以欢素来习惯的笔法,在绳上绣上几字:“寿比南山”,在尾间处又打上了络子,配色喜庆,图案吉祥。这是先前她托父亲从外边特意求的开过光的金刚菩提子,壤可驱魔辟邪,护身挡灾。
“随我去将此物献于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