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朝你好大的胆子,全城老少,包括我的死对头都知道我今日归家,就你不知逛哪个凤楼去了!你这是故意给本公子难堪吗?”
端木公子言辞虽然犀利,饱含责备之意,神情却萎靡不振,并未作任何掩饰。他的双眸莹润得能滴下水来,唇瓣一颤一颤地,似乎在这个青朝面前,无须穿上坚硬的铠甲,或者穿也无用。
青朝着简洁的玄色道袍,手掐子午诀,抱拳端端正正地给少公子作了个揖,道:“青朝哪敢!少公子身份尊贵,旅途归来,不乏全城百姓为你喝彩,青朝唯恐扫了公子雅兴,故缓一步来给公子请安。”此人声音咋听就像刚从睡梦中醒来,毫无节奏的靡靡之音。
少公子却是愤愤不平的:“雅兴?如今还有什么雅兴!”他坐在屏风前的榻上,半靠凭几,愁眉不展,“全城百姓看我笑话,我这仙骨呀,看来已无用了。”
“少公子请不要这么说!”
“不要安慰我。”
青朝叹了口气,道:“少公子身上自有异禀天赋,亦有容人肚量,否则青朝仍旧是吴州城中一无名浪人,吃了上顿愁下顿。今公子遇上难题,青朝必当竭尽全力为公子分忧。”他言辞难得恳切,听来像是早有应对之策。
然而,端木昱儿却兴趣了了:“你就算了吧,又要讲那些乱我心神的话,不如不听,你下去吧。”
“少公子就是自欺欺人,如此错失良机真的好吗?”
端木昱儿提高了音量:“你什么意思?就凭你一个连前宗门大名都不敢报的弃徒,能有什么良策?别以为你什么都了解!”
“公子仙骨有阻滞,修炼已到瓶颈,归属之地非蜀山天门莫属。”
这样的话端木昱儿已不是第一次听,他一点也没感到意外。可现实摆在眼前,那个梵沧海就是比自己优秀,门主慧眼如炬,绝不会有错。
因此当下他也懒得再与青朝争辩,只是呆呆地望着地面,眼神有些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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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上,一锦袍老者斜靠椅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身边的丫鬟们不停地给他顺前胸、按穴位,唯恐老爷子一个不小心背过气去。
中年管家躬着身子小心谨慎地道:“老太爷如此为少公子着想,小的这就去传话,让他好生歇着。”
他刚要迈步离去,又被叫住了:“回来……”
半晌,老者好不容易喘匀了:“你把他失利的过程再与我说说,为什么他会败给一个莫名其妙的通缉犯!”
方才说一遍老太爷已经气得不成样子,这会又要复述,管家已不太敢开口。
直到老者坚持要听,中年管家才道:“回禀老太爷,那尾随着少公子上蜀山天门的护卫说,有个叫梵沧海的,是清绝城的在逃犯,被官兵追到了无涯岭,误入天门的考核现场。临时起意摘得了仙种,其实力非凡,技压群雄,少公子就这么错失良机了。暮行门主对梵沧海也甚是欣赏,规矩什么的便放在了一边。”
若按实际情况一丝不漏地告诉老太爷,一波三折恐怕他挺不过来,管家只好极力说得委婉简洁,好让这件事听起来没那么突兀,让老太爷少激动几分。
可老人家还没老糊涂,立刻发现了怪异之处:“这也太过于巧合了,什么人都能加入夺取那仙种的吗?”
“老太爷,他们玄门讲的是缘分,只要符合条件,就算是偶然路过夺取了仙种,门主照样另眼相看。”
端木老太爷又生气了,吹胡子瞪眼地道:“这……不按规矩办事……真的是气煞我也!”
“可不是嘛!”
管家以为这件事算是交代清楚了,可过了一会,端木老太爷又道:“不,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老胡,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管家心中一惊,暗暗佩服老太爷的心细。可他犯愁了,考核过程曲折离奇,梵沧海的出现本身就带着谜团,加上自家少公子脸皮薄,闹出了不少波折。若将这些一五一十相告,连少公子将仙种拱手相让也带了出来,那不是叫他老人家一口老血喷死吗?
见管家欲言又止,端木老太爷道:“老胡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虽然这把年纪了,可还没老糊涂,你就跟我说吧。”
管家只好道:“回禀老太爷,属下不敢隐瞒。听护卫说,最后阶段的比拼是在妖兽的神无之境内,所以具体是如何比拼,为什么少公子输了,连护卫也说不清楚的。”
“所以说,那个梵沧海怎么赢的也是未知咯?”
“这个就需要问少公子了。他们修士的事,属下也是一知半解。”管家心忖这里面的曲折还是由少公子去解释吧。
事已至此,再如何探究事情经过,刨根问底,凡人也改变不了大仙师的选择。
端木老太爷绝望地朝天哀嚎:“时也!命也!”千头万绪更添感慨:“当今天下,但凡大点的商户,背后无不是有着大宗门小宗门在撑腰,或者干脆就是方外之人经商,朝廷对他们的约束极为宽松,其地位仅次于士人!咱们端木氏没有仙骨,连出个修士都难,自然是比不过的。这处处受到压制,一年不如一年,恐怕再过不久祖师爷的基业就要……”他一双枯目噙着泪,仿若瞬间又老了十岁,“老天爷就是不让我端木家有出头之日啊!只有玄门能让我们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