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真的,他心中便多了点底气,毕竟又有了一个不离开的理由。
不是他不想离开,而是萨珊神教的诅咒让他不能离开。
摩挲着她温软手心的疤痕,谢宥一轻不可闻的说,“公主,要爱惜自己啊。”
你要爱惜自己,你若再这样伤害自己,我也会心痛。
他说话的声音那样轻,好像怕殿上那正襟危坐的神佛听见一样。
神佛若能听见,恐怕也要笑世人的多情了。
在他宽大的手掌里,她的手像一叶小舟,明明没有惊涛骇浪,此刻这小舟却在轻轻的颤动,让海都起了涟漪。
神佛面前,她不敢放肆,虽然她多么渴望能一直飘在海上。
她一颗心慌乱不堪,忙要抽出手,他却握紧。
她轻轻挣扎了下,没有挣脱开,于是任由他握着。她能感觉到他手心的热度和潮湿,也能感觉到他的踟蹰。
她以前总喜欢装作无意拍拍他肩膀,说哎该吃药啦,或者摸摸他胳膊,说哎呀你太瘦啦,要多吃肉肉。这一刻她被他握着,明明真真切切,她却恍惚如在梦中。
这一刻,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这一刻,他们不用开口说话。
九公主眼睛酸涩,强忍着欢喜,强忍着落泪的冲动。
好久之后,谢宥一轻轻摇头笑道,“情窦初开应该是十七八岁时候,我感觉,不应该是我这个年纪应该有的。”顿了顿,他又问,“公主愿意去未来吗?”
九公主吸了吸鼻子,稚嫩清脆的嗓音带着哭腔在佛殿响起,“那你要在未来等我。”
谢宥一点头微笑,“公主只管往前走。”
你只管往前走,倘若我能留下来,我便为了你努力去适应去接受。
倘若我不能留下来。
那也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回来。那一天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说不定是三五年,说不定是十年二十年,可我总会回来。
圣上厉兵秣马,决心一统天下,南北总还会兵戈相见。
等天下成为一个天下的时候,他和她在这纷纷扰扰的人世间,也会有一个家。
谢宥一轻轻拢了拢九公主额边垂下来的发丝,温柔的好像生怕手指不小心划到她娇嫩的脸颊,端详了一会,他道,“公主要像未来佛一样,笑口常开啊。”
九公主闻言噗嗤笑出来,揉了揉眼睛,她瓮声瓮气道,“谁要那样笑,丑死了!”
她这一笑恰似三月春水生涟漪,让古板庄重的佛殿刹那间也有了动人春色,好像东风吹过,千树万树桃花盛开。
面前的美人儿花钿皆弃,一头乌发披在肩上,温柔之容似玉,娇羞之貌如仙,素手雪净,绮态婵娟。
风吹的挂幡浮浮沉沉,让那暗涌的情思也浮浮沉沉。
此刻不是高楼月夜天色深沉时候,也不是闲窗早暮天色将亮未亮时候,可是将门一关,天便黑了。
此年是正定元年。
翌年二月,南北达成初步和谈。
三月,南北交换战俘,淹留在北朝多半年的谢宥一随贺兰成律回江陵。
四月,九公主改定光寺为红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