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奔驰。
山路十八弯,十分危险。司机被赶到了后座上,李国梁亲自驾驶着越野车,他的妻子孙洁如则坐在副驾驶上,和后面的司机一起提心吊胆着。
李国梁气的不清,身为燕京李氏家族二代嫡系中排行最小的那个,个人能力在圈子内算是翘楚,很早就能独当一面,没想到今天在这个偏僻山村里,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给好好地上了一课。
那个坐井观天的故事续集,绝对是那少年自己现的,却编的让人印象深刻。李国梁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就像在长安街上裸奔。
越野车在山道上停了下来,这里地势颇高,放眼望去,天高云淡,群山郁郁葱葱,景色怡人。
李国梁下车,狠狠地摔了一下车门,站在山道边,叉着腰,眺望着远方。司机很自觉地躲到一边抽烟,看东看西。
“噗!”孙洁如忍不住又笑了,“那孩子真有意思,你还真别说,他编的故事,太好笑了。”
“那是你笑点太低。洁如,难道你没有听出来他话里的讽刺意思吗?再怎么说,我也是他亲叔!”李国梁摆着臭脸。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人家亲叔!”孙洁如道,“你们李家对得起他吗?”
“什么李家我家的,你不是李家媳妇?”李国梁反问。
“我没说我不是,李国梁,咱就事论事,你凭良心说话,李家对得起这孩子吗?”孙洁如不依不挠。
“哼!”李国梁转过身,看向另一边。
“没话说了吧?”孙洁如偷看了他一眼比锅底还要黑的脸色,“你觉得凭李家在京城的地位和影响力,发出邀请,一个乡下孩子,还不巴巴地凑上来,人家钟氏夫妇不过是乡下夫妇,也得自动巴结李家是不是?你却没想到,没想到一个乡下小孩说的话,却让自己这几十年像是白活了一样。你不觉得脸红,我倒是觉得脸臊的慌。”
良久,李国梁长舒了一口气,道:
“哎,我现在是不想回头,我丢不起这个人。咱大嫂那样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我好不容易让老爷子点头,却没想到是这个情况。你以为我想操这个心呐!”
“那你是怪我喽,怪我生不出儿子?我要是生出儿子,你就不要屈尊来这里一趟?”孙洁如斜睨他一眼。
李国梁面色一僵,忙道:“借你刚说过的话,洁如,咱凭良心说,结婚十年,在这一点上我可曾怪过你?”
见孙洁如低垂着头,看上去委曲地像要哭了,李国梁连忙赔着不是,低声下气地说道:
“司机还在旁边抽烟,不要让人家看笑话。咱回去说,我任打任罚还不行吗?”
孙洁如见丈夫姿态比较低,这才道:
“我也不是怪你。就是觉得心塞,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男尊女卑。不要说李家,就是我娘家,还不是一样?生了女儿,平时当宝贝的养着,最后就成了联姻的工具,甭管我们做女儿的怎么想。”
“这话可不能说给咱爸听到,爸爸也不是真的重男轻女,他只是为了……”
“为了家族兴盛为了子孙延续是吧?都是这么冠冕堂皇地说。”孙洁如打断丈夫的话。
李国梁沉默了。
对面的山腰上,一个老者赶着一群羊,沿着羊肠小道往上走着,像是给绿色的山峦点缀起一朵朵白色的花瓣。
那老者忽然停下了脚步,仰起头来,来了一曲老腔: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那牧羊的老者,或许不识一字,用老腔唱出的却赫然是出自著名唐诗的曲子。他沙哑的嗓音里,像是被掺进了黄土的尘粒,沧桑无比。
八百里秦川,向无孬种,老秦人或许贫穷、守旧、固执,但他们从来就是不屈的,他们的性格就如同这厚重的黄土地,任凭狂风刮走我的尘埃,我依然牢牢地守在这里。
李国梁和孙洁如被这根植于大地的苍凉之声所吸引,心生悲戚之感,正回味间,山谷里另一道老腔响起:
诸孔明扮渔翁船舱稳坐,驾小舟接主还江河逃脱,恨周瑜他定下机关不错,望主公江南地龙凤配合,吾主在江东大事定妥……
……
不管摔门而出的李国梁,钟魁一家三口美美地吃完一顿大餐,要不是李国梁今天突然出现,钟家还不舍得杀掉一只小公鸡。
钟魁吃饱喝足,主动去洗碗,好说歹说才让李青让位。
因为今天这一出,虽然知道钟魁很有孝心,但养子毕竟是养子,养了十二年,突然人家生父家人来访,难免让钟守权李青夫妇有些忧郁,仿佛预感到将来会有那么一天让自己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夫妻二人,相顾无语,彼此却可以读懂对方眼睛所包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