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笑道:“师父问他怎的!岂不知道?必然是青苗斋、平安斋、了场斋罢了。”老者道:“不是,不是。”三藏又问:“端的为何?”老者道:“是一场预修亡斋。”
八戒笑得打跌道:“公公忒没眼力!我们是扯谎架桥哄人的大王,你怎么把这谎话哄我!和尚家岂不知斋事?只有个预修寄库斋、预修填还斋,那里有个预修亡斋的?你家人又不曾有死的,做甚亡斋?”
行者闻言,暗喜道:“这呆子乖了些也。老公公,你是错说了,怎么叫做预修亡斋?”
那二位欠身道:“你等取经,怎么不走正路,却槁到我这里来?”
行者道:“走的是正路,只见一股水挡住,不能得渡,因闻鼓钹之声,特来造府借宿。”老者道:“你们到水边,可曾见些什么?”
行者道:“止见一面石碑,上书通天河三字,下书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十字,再无别物。”
老者道:“再往上岸走走,好的离那碑记只有里许,有一座灵感大王庙,你不曾见?”
行者道:“未见,请公公说说,何为灵感?”
那两个老者一齐垂泪道:老爷啊!那大王:
感应一方兴庙宇,威灵千里祐黎民。年年庄上施甘露,岁岁村中落庆云。
行者道:“施甘雨,落庆云,也是好意思,你却这等伤情烦恼,何也?”那老者跌脚捶胸,哏了一声道:老爷啊!
虽则恩多还有怨,纵然慈惠却伤人。只因要吃童男女,不是昭彰正直神。
行者道:“要吃童男女么?”
老者道:“正是。”
行者道:“想必轮到你家了?”
老者道:“今年正到舍下。我们这里,有百家人家居住。此处属车迟国元会县所管,唤做陈家庄。这大王一年一次祭赛,要一个童男,一个童女,猪羊牲醴供献他。他一顿吃了,保我们风调雨顺若不祭赛,就来降祸生灾。”
行者道:“你府上几位令郎?”
老者捶胸道:“可怜,可怜!说什么令郎,羞杀我等!这个是我舍弟,名唤陈清,老拙叫做陈澄。我今年六十三岁,他今年五十八岁,儿女上都艰难。我五十岁上还没儿子,亲友们劝我纳了一妾,没奈何寻下一房,生得一女,今年才交八岁,取名唤做一秤金。”
八戒道:“好贵名!怎么叫做一秤金?”
老者道:“我因儿女艰难,修桥补路,建寺立塔,布施斋僧,有一本帐目,那里使三两,那里使五两,到生女之年,却好用过有三十斤黄金。三十斤为一秤,所以唤做一秤金。”
行者道:“那个的儿子么?”
老者道:“舍弟有个儿子,也是偏出,今年七岁了,取各唤做陈关保。”
行者问:“何取此名?”
老者道:“家下供养关圣爷爷,因在关爷之位下求得这个儿子,故名关保,我兄弟二人,年岁百二,止得这两个人种,不期轮次到我家祭赛,所以不敢不献。故此父子之情,难割难舍,先与孩儿做个超生道场,故曰预修亡斋者,此也。”
三藏闻言,止不住腮边泪下道:“这正是古人云,黄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没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