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醒了?”
独靖陌再睁开眼睛,就已经是第二天了,梁通在旁边守了她一夜,总算是醒过来了。
看见梁通头上扎的孝布,心中一阵剧痛,为什么一瞬之间,什么都没了。
“公主,刚热过的粥,您吃点东西吧。”梁通把粥端了过来,放在床边,准备扶独靖陌起来。独靖陌没有反应。
“我不想吃,你拿下去吧。”独靖陌往被子里缩了缩,把头撇向里面。
梁通一阵心疼,“公主,你多少吃点吧,少将军······”话还没说完,泪就流了下来。
梁通十岁的时候被叶子扈收留,带他到了九门关,从此一直陪伴在叶沉煜左右,算下来,九年了。九年里,他与叶沉煜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叶子扈对他视如己出,叶沉煜待他也情同手足,要说不痛,怎么可能。
“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独靖陌用被子蒙住了脑袋,“我不敢相信他······怎么可能······他原本应该在我身边······我不能接受······”独靖陌失声痛哭。两人刚刚定亲,感情之深,刻骨铭心,这种痛,又怎是常人能够体会的?
梁通不想再劝了,连自己都安慰不了,怎么劝慰他的未婚妻呢?
他默默地站在一旁,等独靖陌哭声渐渐消失了,等她冷静下来。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下去吧。”独靖陌慢慢地坐起来,无力地靠在床头上,眼睛虚肿着。脸上还挂着泪痕。
梁通没有办法,默默地出去了。
独靖陌脑子里很乱,各种回忆交织在一起。
那个少年跪在朝堂中央,冷峻的面容下隐藏着淡淡的哀伤。一身素衣头戴孝花;
那个少年在繁花落尽之后,出现在她面前,面带微笑,毫不吝啬地赞美她“佳人”;
那个少年身著铠甲,威风凛凛地伫立在三军之前;
那个少年因为一个从未谋面的“知己”掩面而泣;
那个少年站在微风里站在月光下,凝视着远方一片焦土;
那个少年轻轻地抱着她,感慨道“佳人如梦”;
那个少年,推开她把自己暴露在箭前;
那个少年气若游丝的时刻还默默地凝视着她说她好美······
他们相遇的时候,天地为之震惊,岁月为之寂静,那年,他十八岁,她十六岁。
他们分别的时候,鲜血殷红了天地,月色苍白了岁月,这年,他十九岁,她十七岁。
恍然间佳人已逝,独留一人苟活人间。那些沧海桑田终究敌不过生命的凋残。我曾经许愿,愿你如灿烂的桃花,永远绽放枝头,怎奈西风无情,吹落南山。
沉煜哥哥,你说过要陪我看尽世间的桃花开落,你说过的。如今却留我一人独自黯然神伤潸然泪落,
沉煜哥哥,你那里桃花开了吗?
没有了泪水,只有一双虚肿又空洞的眼睛。
独靖陌就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黄昏。残阳余晖斜斜地射进窗,射在她苍白的脸上和凌乱的头发上。
独靖陌慢慢地起身,披了件衣服就出去了,梁通一直守在她门外,见她出去,便也跟着。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城头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了,血腥味也在一夜的北风中消散了,只是记忆抹不掉,那个少年,此刻,应该就站在这里对她笑啊······
独靖陌轻轻地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苍白的月光,昨夜也是这样的月色吧,他说月光如水,此刻月光依旧,赏月的人呢?
琴依旧在这里放着,想必是昨夜匆忙,遗忘了吧。这琴大概是这里能找到的唯一的印记,它就在那里,存放着昨夜的记忆。
独靖陌坐下来,手指抚琴,声声哀怨,声声悲戚。记忆如同风筝一样,忽远忽近,在脑海里飘来飘去,终究是抹不掉的悲恸,终究是掩盖不了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