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清蕴走了不久,外面便有小太监宣唱“皇上驾到——”。
我坐在桌边揉着额角“彩屏彩珠,我不想见皇上,去外殿传一声就说我睡了”。
彩屏立即便去传令,彩珠却走到我身旁来“皇后娘娘,这是何必。您离家千里孤身一人到了宫中,只有皇上是您的倚靠啊”她看着我说得陈恳。
我怎么会不知道,但我一次次妥协都没有得到好结果。
我为了他甘愿做笼中雀,可我本是一匹在草原自由驰骋的小红马。
“皇上,皇上,皇后娘娘真的已经睡了,您…!”彩屏话音还没落,他就径自掀帘出现在了我面前。
难得的玄色衣袍,更衬得他面目似雪,干练挺拔。他一进来就看到穿戴整齐的我坐在床边,什么“睡了”的理由不攻自破。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好似要把我身上盯个窟窿,彩屏讪讪地看着我,室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我也抬了头直直对上他的眼睛,从刚来第二天教习礼仪的嬷嬷就告诉我这样直视天子是大不敬。
果然他看我的目光更锐利了些,之前他眼中的我约摸都是乖巧懂事的,草原赋予我的不卑不亢的烈烈本性,他还是第一次见。
我不知道这样与他对视了多久,但我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了一室宫女们的抖抖搜搜、战战兢兢。
他突然叹了口气,别开了目光。“下去”他微抬了手,宫女们像得了莫大的恩赐,麻利的下拜了,鱼贯而出。彩屏最后一个退出,担忧回头看了我一眼。
“阿翎”皇上走了过来,掀袍与我并肩坐着,我只是看着他。“我知道你怨我,可这并非我本意。朝堂局势错综,边境战乱不断,熤朝还需要林家”
我没想到他会对我说这些,前朝之事我本不该知晓,他却破了这个规矩。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在暗中搜查林家的各项罪名,等边关稳定了,林家这棵大树,我必连根拔起”他说这话时眼中有明显的狠厉神色,手也不自觉握了拳。
一向会隐藏情绪的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失态。
一瞬间我就明了了局势。林姿是林家最小的女儿,被林将军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地长大。先皇正是正利用了这一点,才把林姿指给了皇上。
而皇上和他父亲一样,顺着他父亲的水,推林家这一支舟,用林姿稳住林将军在前线为熤朝拼杀卖命。林将军后又在庆功宴上大放厥词,皇上心中怕早就存了几分忌惮,但却隐忍不发。
果然是先皇钦定的太子,先皇的帝王之术,皇上学了个十成十。
其中有几分真心,我就不知了
面前这个男子,他的身影渐渐与我初入皇宫时那个宝座上威严冷漠的人重合,高高在上、掌握江山。
我才惊觉他也不过十七岁,父亲撒手人寰,只扔给他了一个外忧内患的天下。
那个笑容明朗的少年去哪了?这样带着面具把真心一层层包裹围紧,别说大笑,连明显表露出开心也不被允许。
我想起当年先皇病重时,他眉间化不开的忧愁,他睡梦中不安的低语,他也是害怕的吧,他一定害怕的。
看着他在我面前,生怕我怨他,手放着也不敢来拉我,眼光都暗了,我心里难受得紧。
我张开手环住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肩上“瑾哥哥,我相信你”。他背脊明显僵了一僵,下一秒就紧紧抱住我,那么紧,像用了全部气力“谢谢你,阿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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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燥热难耐,我又刚刚生产完,身子格外耐不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