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早上醒过来时手机在床头柜上换了位置，是李金鱼早上趁着他还未醒，溜进房间来用了他手机！

他曾和弟弟约定过，手机可以录入他的指纹和面部信息，以方便他随时可以拿手机给乡下的妈妈打电话，但是一定不得胡来。

关于胡来这一点的界限很是模糊，但他相信弟弟虽然调皮但却有分寸，对于他时常拿手机玩游戏这回事他也仅仅限制并未完全禁止，因为弟弟从未在手机上侵犯过他的隐私和背着他花过卡里的钱。

那调皮孩子喜欢自己亲自动手操作买东西付款，总觉得花钱很有成就感，但一直以来都是先征求了李清水的同意他才可以动手付款的，而这一次，他买了什么背着自己偷偷用了一百多块？

对于李清水来说，这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前几天李金鱼问过哥哥可不可以给他买一个游戏里面的英雄皮肤，李清水当时就给了他一巴掌。我辛辛苦苦在酒吧伺候别人，在屠宰场杀猪，你拿几十上百去买游戏皮肤？

李金鱼瘪了瘪嘴，做了个好吧不买就不买的表情。再没了下文。

“怎么了？”李金鱼小手里握着电视遥控板，从客厅光着脚咚咚咚一路跑进李清水的房间，问这句话时还眨了眨无辜的小眼睛，满脸不知所以的天真。

“钱呢？！你拿我手机买什么了？！”

李清水失控的冲着弟弟咆哮般大吼。

几岁的孩子紧咬住嘴唇，什么也不说，嘴唇开始不停的颤抖。

“我问你？！”李清水心里的火气快要从眼里冒出来，李金鱼很少看见哥哥这样对自己咆哮过，愣在原地握着遥控板咔嚓咔嚓的响。

“挣钱那么容易吗？！嗯？！你背着我拿我钱买什么了？！”

没想到自己会发这么大的火，但是心里总感觉有一股怒气，一旦吼出了第一句之后，便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火气了，这些火气里不知混杂了多少平时生活艰辛中独自承担一切的无奈和委屈，他此刻一股脑的吼了出来。

但是弟弟更委屈，他就这样喘着气，忍住明明在眼眶里转动不停的泪水不掉下来，也坚决不哭出来，什么也不说。

忽然门铃响了。

两人对峙了半分钟，李清水一副快要把弟弟吃了的凶狠架势，门铃一直响。

“滚去开门！”李清水咆哮。

李金鱼傻站着没动，李清水只得自己去开了。

“您好，您订的爱乐达蛋糕。”

门口站着送外卖的小姐姐甜甜笑着说，很明显对方是在强颜欢笑，李清水猜想她可能听见了他在屋里凶狠的咆哮声音，也或许是自己开门时候的脸色太难看了。

“生日快乐！”小姐姐把手上的蛋糕递给李清水，然后笑着礼貌的祝福了一句，姑娘说完看了一眼李清水脸上更难看了几分的脸色，立马转身下了楼，害怕对方误解自己在讽刺他而破口大骂，面前这位兄弟的脸色，看起来像是生日快乐吗？

李清水捧着蛋糕低头懵了两分钟，透明的塑封下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最爱吃的鲜红的草莓和黄澄澄的芒果，拼出了一个18的数字。

摸出手机看看日历，农历三月二十九，原来真是自己生日……十八岁了。

“你拿钱买这个了？”

李清水转身把蛋糕放在桌上，语气里那团愤怒的火焰熄灭了，带着几分愧疚和自责，但他要强的性格让自己尽量掩饰住。

李金鱼已经从房间出来站在沙发旁边。

“……昨天我给妈打电话说市医院门口的怪事，后来我妈说你今天该满十八岁了，她说你一直都记不住自己的生日，也一直不让她在你生日的时候专门给你打电话提醒你……”李金鱼终于开口，带着越来越重的哭腔，委屈巴巴的说完，眼泪里滚动的眼泪终于冲出了眼眶，九岁的孩子哇的一声开始大声哭泣，手里的遥控板啪嗒掉在了地上。

李清水心里仿佛针扎一般，很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因为家境艰难，自己也不至于失控的对弟弟这样子发脾气，但他依旧固执的认为，18岁又怎样，非得要拿一百多块钱买一个蛋糕吗？但这些道理，李金鱼他现在……

“别哭了！”李清水叹口气，在李金鱼头顶轻轻拍了拍。

李金鱼抬手横着手背抹干眼泪，再啜泣两声，真的听话的停了哭声。

“……我妈叫我对你说，18岁……生日快乐。”李金鱼啜泣着说。

李清水叹口气，怎么也快乐不起来，看一眼桌上的蛋糕，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一百三十块钱。

“嗯，吃饭了。”他淡淡的应了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遥控板。

李金鱼早上起来得早，写了会儿作业就在看电视，他在电饭锅里煮了稀饭，把冰箱里昨晚上哥哥带回来的爆炒龙虾蒸在燃气灶上的铁锅里，这已经是两兄弟假期里的固定生活模式。小孩子眼眶哭得红肿，听见哥哥这样子吩咐，再抬手擦一把眼睛，啜泣着倒吸两口气，鼻子里鼻涕声哗哗的响，然后拿碗盛饭去了。

电视里又从火影忍者切换成了海绵宝宝，蟹老板和派大星在为了蟹王堡讨价还价，李清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胸膛里又有一股新生的能源气体蹿入腹部之后一直在咕噜咕噜的响，他心烦意乱的左顾右盼，不停在脑子里刷新暗黑情绪值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那孩子受了委屈竟然没有怨恨自己？是因为自己今天满十八岁吗？

“布……噗呲……噼里啪啦……嘟嘟嘟……”

沙发上的李清水忽然感觉肚子里那股冲突不断的气流终于找到了出口，来了个九曲十八弯的诡异放屁声，长达四五秒的时间里，沙发颤抖不停。

刚刚从厨房里端出来两碗稀饭放在桌上，满面愁容的李金鱼听见这声音忽然惊乍的转头看着哥哥。

两兄弟对视一眼。

“嘿嘿嘿……”小孩子绷不住，尖尖的大笑了出来，鼻孔里的鼻涕噗嗤喷在了稀饭里……

李清水皱着眉头，撇开头，没眼看弟弟的表情说：“卧槽，你好恶心呀！”

李金鱼擦掉鼻涕强烈反对：“你更恶心好不好？你……卧槽，好臭！”

李清水也闻到了那股味道，说实话，他这辈子还从没放过这么臭的屁，更没有闻到过，那股从自己身下，慢慢蒸腾起来的温热味道简直让人头晕目眩，恶心反胃。

这就是体内世界之树散发出的能源气体的味道吗？

还是经过了自己肠道的原因？

“走走走！快跑！”他从沙发上弹起来，抄起桌子上的蛋糕，两人掩着鼻子匆忙的屏息开门，逃了出去。

……

出门后，外面天色一片黯淡。

“李金鱼，这蛋糕你订的哪一家的？”

李清水吃完了手里的油条，打着饱嗝问弟弟，他托着手里的蛋糕，不停低头看两眼。

两人站在综合市场门口旁的小吃店前，李清水打算试试能不能把蛋糕退了……拿回那一百多块钱。

“嗯……你看看那个外卖订单……哦不，我怕你看见已经把订单删了……我想想………”李金鱼嘴里包满了油条，咕哝着说。

“应该是北区大路口那边的爱乐达2号店……对，就是！”李金鱼把嘴里的油条一口吞下，最后肯定的点点头说。

“那就走吧，大路口走这边。”李清水拉着弟弟要走城市主干道往北区走，但李金鱼踟躇在原地很犹豫。

李清水拉着弟弟往北区方向走，转弯进入开阔的主干道后，阴沉的天空压抑得越来越低，天色昏暗，来往车流掀起的淡淡灰尘有种窒息感，即将有一场夏季的暴雨袭来。

“哥哥，我们坐车嘛。”李金鱼嘴里咕噜着。

“坐什么车？又不是像昨天去东区快乐迪那边那么远，北区这边这么近，起步价还没有坐够就到了，浪费钱。”

“……”

从主干道往北走两个大的红绿灯路口，到了夏城中心最主要的交叉口，往前走是出城到夏城旅游景点芍药谷的方向，也可通向周围各处山区农村，往左上绕城高速高架桥，是夏城联通冬城的高速通道入口，往右是北区的商业步行街，李清水要去的蛋糕店就在右边这片街区。

走到交叉口斑马线前，红灯在倒计时70秒。

“哥哥，红绿灯怎么了？”

等了半晌，李金鱼又开始问，李清水总感觉弟弟太叽叽喳喳，搞得他开始心烦意乱，因为他胸膛里又在不停有气体往腹部沉堕流窜，咕噜咕噜的响，虽然不是特别难受，但终究不是很舒服，此刻他需要安静……

“红绿灯哪里怎么了？”李清水不耐烦的说。

“今天红绿灯好像特别久。”

“胡说八道！这条路口本来红绿灯间隔时间就比其他路口长，因为来往的车流很多……”李清水嘴上这样说着，但是还是下意识的注意了一下路口上跳动的数字，果然，每一秒似乎都比平时更慢，仿佛一秒被掐成了两半来用的，时间被延长了……

这路口的灯坏了？还是控制台有问题？

“咦？哥哥你看，后面这条街上为什么停了这么多卡车？”李金鱼回头指着身后街口斑马线后停着的十几辆墨黑色铁皮大卡车，货箱全是罐状。

“还有对面路口，也停着有！”李金鱼说完又指着对面。

李清水忽然感觉不太对劲，这些铁皮大卡车平时不都是从山区那个方向出来的吗？今天怎么停在这个交叉口的两侧街道？

气氛越来越压抑，是暴雨快要来了的缘故吗？

他环顾四周，从前方山区方向又驶来了一长队墨黑色罐状货箱的卡车，速度缓慢，前面还有一辆墨黑色的越野车领航，这才是平时从夏城经过上高速的卡车吧……

身旁斑马线上还站着一个老大爷，嘴里叼着一只叶子卷烟，不停砸吧着，味道浓厚。

老大爷也在不停的回身看那一列停在小街巷里的卡车。

路灯正好在此刻变绿了，从那边驶来的车队缓缓停下。

李清水正要拉着弟弟过马路，忽然身后街道口停着的车队响起了轰隆的引擎声音，加速冲了出来！

“我去你姥姥的！”斑马线上的大爷吓得破口大骂。

“嚯哟！”李金鱼嘴里尖叫一声，被这群奔腾的铁皮野兽吓得赶紧和哥哥往后边躲闪。

同时的，对面街口里停着的另一列铁皮卡车也冲了出来！

乍一看还很像两军对垒时号角吹响的冲锋对决，但李清水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这不是对决，这是埋伏！

一瞬间，整个路口乱成了一团，原本红绿灯两边的车辆都是缓缓起步，没想到这两队铁皮卡车会突然这样加速蹿出来，其他车辆赶紧急刹停住，整条干道上全是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和破口大骂声，不少人停下车还特意把头伸出窗外来骂，斑马线两端的人都退回到了街道两侧，周遭商店里不少人也跑出来瞧这路口发生了什么事，忽然这么大的动静……

“哇！哥哥快看！他们把那一队卡车堵住了！”李金鱼指着前面的路口大声嚷嚷。

“那是包围，不是堵住，堵住是可以倒退的……”

有越野车那领航带路的那一队卡车此刻连退路都没有。

“啧啧，乱了乱了！……”那抽着叶子卷烟的老大爷骂完，和李清水两兄弟一同退回到斑马线后的街边，往地上啐了一口，看戏一般眺望着前方评价道。

两队铁皮卡车迅速把刚刚停下的那一队十余辆同样的车队包围住，驾驶室里立马各跳出四个蓝色制服身上挂枪的大汉！

街道路口围堵的车辆越来越多，只剩下远处不明所以的车辆还在不停按着喇叭大声叫骂，而近处的司机看到那些背着枪的壮汉制服们跳出来时都吓得闭口躲进了车里，稍远一点好事的人抱着对方看不见自己的侥幸心理拿出手机开始偷偷拍摄，周围商铺门面里面的群众也有不少这样行动了起来……

但那队匪徒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完全不理会周围群众在干什么，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有人拿枪口对着领航的越野车，把车里的人逼下了车，有人对着卡车驾驶室同样把人逼了出来。

“别开枪！别开枪！我们也只是打工的临时工……”从车里被逼出来的十余个驾驶员和越野车里的两个西装大汉高举双手，口里很怂的不停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