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越的队伍离开后,其他攻城的部队也撤下来修整,战场出现难得的平静。看着寨墙上列阵观望的敌军,杨行心里紧张万分,就怕对方趁这时出寨袭击。少了连绳,这边就没了金丹,实在是最虚弱的时候。
他保留了以前在黑水军的传统,让各军将领及筑基修士聚过来议事,商量后面怎么打。聚集起大约四、五十筑基,带兵的将领不到十个。讨论吵吵嚷嚷,意见大体分成两派,一派要攻,一派要守。
“除了攻城的队伍撤下来,散出去搜捕的斥候也要收回来,以守为主,等后续部队来了再打。”鹰眼说的是老成持重之言。
“这样一来,敌人不就知道我们的虚弱了?”爷们身侧,一个身形和他差不多的莽汉说道,“照我说,弱则示敌以强。之前怎么打的,现在继续怎么打!大不了多死点士卒,坚持到增援到来。”
“太岁兄弟说得有理。”爷们算是爱惜士卒的,也对此点头赞许,跟杨行介绍他身侧的莽汉,是他从下江寨带来的兄弟,诨号“太岁”。
杨行沉吟思考。兵书上确实说过,“强则示敌以弱,弱则示敌以强”,也许他继续攻城,敌人会继续防守,不会贸然出寨反击。但兵书上还说,“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是不是他放弃攻城,敌人反而会以为他在诱敌,因此龟缩不出呢?
见杨行不表态,场下顿时吵成一片,以继续攻城的一派占了上风。
对此杨行不置可否。在军营里设想好自己怎么打,敌人怎么反应,自己再如何破解?关键是:敌人肯配合吗?战,不是这么打的!他是真正经历过战争淬炼的兵道将领,不是只会读兵书的苦修士。
“听我命令...”杨行不顾吵吵嚷嚷的众人,直接下令,“停止攻城,全力防守,内紧外松,不能让敌人看清我们的虚实!”
依据形势及实力对比,做好自己该做的,这是他的策略。敌人怎么判断是敌人的事,不能依靠猜测就把命堵上。他甚至还让各支队伍准备化整为零撤退,等后续部队及金丹到来后再集结。
有人领命而去,有人犹疑不定。这时乌鸦嘴开腔了:“我有一事不明。”
杨行示意:“你说。”乌鸦好歹也是刀鱼军主将,又是筑基后期战力,能释清疑惑最好,也是说给在场犹豫的人听。
“你让鹰眼率部当你的左翼,又让我带刀鱼军当鹰眼的左翼,那是不是也要设置一部来当我的左翼?这样下去,岂不是没完没了?”
“五路出军是惯常配置...”杨行没想到乌鸦会问这个,这确实也算个问题,但太过低级。“鹰眼、爷们作我的左右翼,是为了防止敌军从侧面袭击中军。你作鹰眼的左翼,是为了防止敌军从侧面袭击鹰眼,继而调动阵形使中军露出空隙,最终还是为了保护中军,所以不会没完没了。要不要给你配置左翼?我想,敌人通过调动你部,继而调动鹰眼,最终使我露出空隙,这花去的时间足够中军反应的了,所以没有必要。”
“原来如此,兵书常说该怎么做,却并未解释为何要这么做。”乌鸦竟然听懂了,又继续问,“一个金丹可抵数十筑基,一个筑基可抵数十炼气,我们打战为什么不金丹出马就行了?比如现在,对方金丹出来一个,就可以把我们全灭了吧?”
杨行笑了。在场有的人窃笑,有的人苦笑。乌鸦一概怒视过去,可见这确实是长久以来困扰他的问题。杨行有些感慨,乌鸦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已跳出兵书之外,溯流战事本源,是兵道登堂入室的标志,这比“太岁”之流要高明多了。
“我辈战争通常在筑基战阵之间进行,金丹强者作为王牌,有决定战场胜负的力量。因为战阵对战阵,防守有度,战损替换,打起来会非常漫长。有金丹在,金丹之间会分出胜负,胜的一方再去对战筑基,直接取胜。至于敌人为何不派金丹灭了我们...”这一点也是杨行担心的,但作为主帅站在人前,他就是装也要装出沉稳的样子,其他人才不会慌。“既然是王牌,就不会轻出。且金丹一般兼任统帅,更不会亲临险地,使军队失去指挥。”
“有道理,”乌鸦小声嘟囔,“只听说金丹把手下拼光的,没听说为了手下把自己拼光的。”
乌鸦闭上了嘴,原先犹豫的人也都领命而去。接下来的几天,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敌人没有出寨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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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楚越军和江夏军的两位金丹先后带着队伍到达时,杨行才不那么慌了,他一一问候,给予充分尊重,凡事都与两位商量。这两位也许是得了大冢宰的交待,至少口头上表示,会服从杨行的命令。但杨行能感觉到,他们即使不像连绳那样离谱,其实也有点口不对心。他拜托两位金丹强者:时刻关注战局,不求主动进攻,只要能在对方金丹出现时,截住对战,不使对方金丹攻击筑基战阵即可。
等李通带着江陵军到达,熟悉的唐参、姚伍也出现在眼前,杨行才彻底放下心来。他对平林寨已有完全的兵力优势,以及金丹数量优势。
唐参抱拳称赞道:“杨兄弟真是块宝玉,都哪都能发光。”掌管江陵会馆和各地宗门势力周旋多年,唐参身上多了股正道的儒雅气质。
姚伍直接大掌过来拍在肩头。“跟着杨兄弟打战,受点伤,死不了,最是痛快!”姚伍在江陵峰多年也是带兵,仍保留着原先的粗砺。
“你跟我来。”李通拉过杨行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