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中国偏僻的农村乡镇,远比后面的几年来得热闹。当时的乡镇里,有相对完备的各个单位的下属或派出机构,乡镇里工作的年轻人很多。晚上到来的时候,街上还是有些人气。学校里进行“两基”建设,新一轮的教育投资在广大农村进行,农村中最漂亮的建筑,便是散落在各地的中小学校园。兰溪镇一半沿海,一半山区,沿海大多数的年轻人并没有象其他农村青年一样外出打工,而是留在本地从事海洋作业。山区的大都外出打工了,村子里能见到的年轻人并不多。
兰溪镇只有一条街,街上除了几家食杂店,理发馆,几家酒馆和小吃店,还有一家录相厅,整天没日没夜地播放着香港武打片。马丁的小舞厅是兰溪镇唯一的舞厅,开在镇文化站的二楼。舞厅极其简陋,只有一台播放机和几盒当时流行的磁带,摆上几张小吃店的桌子椅子,地板是水磨石的,墙角有个吧台,摆放着啤酒香烟与一些零食。唯一让人感觉象舞厅的地方,就是天花板上的灯光球,还有墙上四周挂着的彩带,酷似当年我们开元旦晚会的教室。镇上没有什么象样的文化生活,“七所八站”的年轻人、学校里的一些教师以及兰溪街上的一些赶时尚的年轻人便成了舞厅的常客,马丁与他们混得很熟。舞厅是免费的,主要靠卖些酒水饮料以及一些零食香烟来维持,马丁请了他的一个远房表妹来帮忙。
我有时也到舞厅坐坐。当初在警校时,周六晚上警校舞厅开放,许多同学都学上了跳舞,我对跳舞不感兴趣,认为舞厅是陌生男女合法拥抱的场所,心里对喜欢跳舞的人充满了蔑视。现在马丁提供了这一场所,我不会跳舞,来舞厅纯粹是找马丁瞎侃。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吧台边上,舞厅里播放着《哭砂》,时间尚早,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舞池里晃着。这时进来了两个穿着女孩子,一个穿红衣,一个空白衣,她们走进来坐在了圆桌边上。
“马丁,那个妞不错,你认识吗?”我偷偷地对马丁说,对着其中一位穿白衣服的文静清秀女孩,向他努了努嘴,
站在吧台里的马丁扶了扶眼镜,道:“不认识,大概是新分配的。”
“走,咱去会会她们。”
我俩大摇大摆地走到两位女孩跟前,马丁很绅士地伸出手,道:“哪位女士肯赏脸?”马丁认识女孩的手段很老套,但是屡试不爽。红衣服女孩迅速站了起来,两人进了舞池。
“小妹,来两碟瓜子,一袋花生,四杯白开水。”我向吧台里的表妹挥了挥手。
我看着白衣文静女孩问道:“你怎么不跳啊?”
文静女孩说:“我不会,来玩玩。”
我颇有好感地看了她一眼。
一曲结束,马丁同红衣女孩坐了下来,指着我说:“介绍一下,锤子,大陆公安。”当时香港警匪片正在热播,片中常称呼内地警察为“大陆公安。”马丁接着说:“鄙人马丁,兰溪大学知名物理教授,兼本舞厅董事长。”
两女孩掩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红衣女孩问:“你们怎么这名字啊?”
“这不显得我们与众不同吗?”我开着玩笑道。
两女孩都是今年刚毕业分配到镇中心小学的老师,白衣服的叫谢雪清,红衣服的叫张芳,谢雪清是本镇下属某行政村的人。
我们很快与两位女孩打得火热,早学会油嘴滑舌的我们逗得两位女孩十分开心。谢雪清静悄悄地坐着,只是偶尔掩着嘴笑。张芳笑得有些肆无忌惮,话也比较多。马丁与张芳又跳了几曲,之后坐下来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
“我有个计划,准备开发南江岛,在上面盖几幢别墅,搞几艘快艇,种植一片生态林,把沙滩利用起来,进行旅游开发。”马丁恬不知耻地瞎吹。南江岛是兰溪镇对面的一个无人小岛。
两女孩兴致勃勃地听他吹牛,十分敬佩地看着他。
马丁接着一阵乱侃:“我要把镇后面的山地都包下来,种上水果,盖上几家农舍,划出几片地,让城里人来这里度假种菜。”
我盯着手舞足蹈,说话越来越没谱的马丁直笑。
一直没说话的谢雪清喝了一口水,笑着对马丁说:“你有那么多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