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苏易安收起了银针,对安歌道:“穆氏受了撞击,她腹中孩子已经没了,她好好休养的话,身子还可完全康复。这个男子肋骨断了几根,也无伤性命。”
柳平乐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如果说只是杀人的罪名,她爹身为朝中三品大员定然能摆平,但杀人所带来的恐惧和背负的歉疚,将会是她这种未经多少事的少女一生的噩梦。
“平乐,这两个人要怎么办?”安歌提醒道,“都成这样了,你定然不能把穆氏带回府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杀了他们,你也是忍不下心的。”
柳平乐点点头,拧眉道:“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那就趁着他们昏迷未醒,把他们送出城吧,穆氏被我们撞破奸情,想必没有胆量再回来的。”安歌想了想,道,“至于如何与柳大人交代……就买通她身边的丫鬟,说穆氏今日出城踏青,不小心落水淹死了,尸体也没找到,你爹伤心几日也就过去了。”
柳平乐此时也没办法冷静思考,一切全凭安歌做主了,点头道:“嗯,就这么办。”随后又拿出一沓银票,塞到柳氏身上,有些于心不忍地道:“穆姨娘,到了新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不一会儿,袁起禄驾来了马车,将昏迷中的两个人搬上车,苏易安对安歌说他怕二人路上颠簸病情反复,也跟了上去,打算将二人送出京城。
安歌与柳平乐先回柳府,柳宗方见不到人,估计已经开始慌了。
苏易安和袁起禄带着昏迷不醒的两个人往京城附近的大兴县驶去,接近戌时,马车停在了大兴县郊一处荒凉之地,袁起禄打算将二人丢在此处,等天亮之后,他们清醒过来,自会自行离去。
他掀开车厢的帘子,语气生硬地对车中的苏易安道:“回去了。”
苏易安没说话,下了车在附近走了走,四处张望片刻,见此处廖无人烟,只长着几棵稀疏的树,不远处有一汪水池,被篱笆围了一半,估计是庄户养鱼的鱼塘。
他又回到车上,从袖中拿出那方他平时给女子诊脉时用的丝帕,往穆氏脸上一搭,那只修长的手隔着这方丝帕,紧紧捂住穆氏的口鼻。
袁起禄惊道:“你!做什么!”
苏易安脸上依旧是往常那样与世无争的淡然,当感觉到穆氏轻微地颤抖了两下便没动静了之后,又收回帕子,探了探她的脉,确认已经完全死透了,才开口轻笑道:“安歌再怎么聪明,到底也才刚及笄,考虑事情不周到,我不过是为她善后罢了。她与柳家姑娘心地善良,不愿意杀了这两个人,但她们怎知道明日穆氏醒了之后就真的会拿着银票远走高飞,而不是回京城报官说柳家姑娘和安歌谋害她以
及她腹中胎儿?毕竟柳家大族,家产与这区区几张银票比起来,诱惑大得多。到时候柳家姑娘顾及柳宗方的脸面,绝对不敢提及此事背后的原因,她背了黑锅不算,还要连累安歌。”
袁起禄眉头紧锁,他再一次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苏易安表面上看起来温润和善,样貌也宛若谪仙,但杀起人来眉头都不皱一下,比他这个身经百战的前锦衣卫还要淡然。这种人怎么可能是善类?
还谪仙……简直就是披着仙人皮囊的恶鬼!
“这个人你来处理?”苏易安看了一眼躺在穆氏身边的穆氏表哥。
袁起禄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首,架在苏易安脖子上,冷声道:“你杀人!”
苏易安“噗”的一声大笑开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他用两根手指捏着袁起禄的匕首,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道:“快把刀拿远点儿,我就一介医士,手无缚鸡之力,看见你这把刀胆子都要吓破了,快收起来。”
袁起禄不为所动,目光凌厉。
苏易安见状,又轻笑了两声,道:“袁大人,袁起禄,你这身打扮着实拙劣,我一眼就认出你了。你原本乃锦衣卫正四品指挥佥事,你为了安歌把这么好的差事都辞了,还做出男扮女装这种自降身份之事也要留在安歌身边,你敢说你不是钟情于她?”
袁起禄挑了挑眉,但没有否认。
“既然如此,你就就当为安歌思虑周全。你若觉得我一开始说的话没有道理,觉得这两个人活着不会给安歌带来麻烦,你就押我送官,把事情全给捅出来。你若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你就杀了这男子。”苏易安又看了一眼穆氏表哥,笑着说道。
袁起禄知道自己确实不聪明,但这么多年跟随袁妃耳濡目染,他何尝不知道苏易安杀一个还留一个给他,就是想把他也拉上贼船。
他并不畏惧杀人,他曾为皇帝抵挡过刺客,也曾目睹过宫变,之前锦衣卫配发的那把绣春刀沾染过无数人的血……
可他此时竟然觉得手里的短匕首有千斤重,也觉得面前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白面医士如此可怕。
苏易安极其有耐心地等待着,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袁起禄收回了匕首,又伸出手,目无表情地拧断了穆氏表哥的脖子。
无论如何,苏易安有一点说得很对,人心难测,要是穆氏表哥醒来后发现穆氏死了,他也不愿意拿钱远走高飞,非要回去惹事,那安歌怎么都要受到牵连。
他不聪明,却知道要守护自己在乎的人。
苏易安见二人都断了气,像哄孩子般夸了夸袁起禄:“这才对嘛,为了你心爱的女人杀一个人又算什么?再说这两个人私相授受,本来就该死,你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