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卿童没有再多嘴,只是在鱼幼薇施礼后就马上再次牵住了她的手,鱼幼薇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西门谷主,不瞒您说,卿童此行是前来辞行的。这些日子多有叨扰,麻烦您了。”
西门隐还未开口,黎慈倒是先出了声:“公子,何必那么急着走呢?听西门说起这一路上公子的表现,不像是要赶路的。如果不嫌弃,不妨去寒舍坐坐,吃顿便饭就当多认识了个朋友。当然,是黎慈有些高攀剑仙,但还是希望剑仙公子能赏个脸啊!”
“与二位我也不隐瞒了。因为一些事,得罪了孙家,不太好在九曲郡久留。”
“孙家?”黎慈又打量了几眼鱼幼薇,毕竟他久在九曲郡,更少不了与孙家打交道,很快便琢磨出其中意味。黎慈皱了皱眉——此事可以从长计议。
“小薇姑娘,得罪了孙家,你在剑仙身边大可高枕无忧。只是,姑娘在九曲,没什么放不下的吗?”
“黎领事,小女并无亲眷,也无牵挂。”
“可若是与姑娘随便有些什么瓜葛的人被孙家报复,姑娘也半点不会愧疚吗?”
鱼幼薇皱了眉头,疑惑道:“愧疚固然会有,只是孙家……”
“觉得孙家不至于大动干戈?”黎慈摇摇头,作为孙家的死对头,他可是清楚知道当时孙家大少爷为了这个青楼女子背地里做出过多少丧心病狂的举动:“孙仁川心狠手辣的程度,远远超出你现在的估计。”
显然身份被看穿,但鱼幼薇也没有过多纠结。她有些拿不定主意,望向枫卿童。
“我欠考虑了,不能图省事,应该让你后顾无忧。黎领事,你家这顿饭,我是不得不去吃了。”
黎慈哈哈大笑,拱手道:“蓬荜生辉。”
西门隐虽然不太理解其中缘由,但基本上的局势还是明白的——孙家似乎要倒霉了。
他叹口气,有些哀伤:“是我火候不够啊……卿童公子在我船上这么久,还是不生不熟的关系,连船里的房间都不乐意去住。你黎慈一来就能请得动公子,人比人,气死人啊!”
枫卿童拍拍西门隐肩膀:“西门谷主,不生不熟是不是有点伤感情了啊?”
黎慈又是爽朗大笑——这明明十分英武的分盟领事大人偏偏一身江湖气,上来就搂住了西门隐的肩膀:“看,你我之间的差距出来了吧,说话欠考虑啊!”
两位身份高贵的中年人走在前面,枫卿童牵着鱼幼薇的手跟在后面,至于来时那几个扈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便又跟在四人身后开始返程。董知礼则又回了船上。
“会不会太麻烦你?”鱼幼薇有些过意不去,但她也真的不想有人因为她的缘故遭到报复。
枫卿童摇摇头:“不麻烦,找到你之后,我就很闲了。这件事,不会让你有半点留下心结的机会。”
二人在后面说着悄悄话,两个中年人在前面也在私底下嘀咕。
“老黎,你说我是不是该好好磨一磨人情世故了?雪谷自成一派习惯了,也不太好。”
“挺好的,不用改。其实我挺羡慕你这样的。”
“拉倒拉倒,一不小心就要得罪人,气量又小,剑术在卿童公子面前也是差劲,如此一看,一无是处。”
“我们西门谷主也会妄自菲薄?罕见罕见啊……”黎慈将西门隐拉到身边:“你说卿童公子戒心如何?”
西门隐眉头一皱:“你还想坑害卿童公子不成?公子看着大大咧咧,万事不考虑,其实只是不屑去细想,劝你别动歪脑筋。而且,他是个不错的江湖后辈,你可别……”西门隐话没说完自行停下,总觉得自己用这“后辈”二字,有些占便宜的嫌疑。
黎慈拍拍搂住的西门隐的肩膀:“看,这就是我羡慕你的地方,心思简单干脆,没那么多身不由己。
而且啊,你觉得戒心那么强的人,能这么快相信我这个只见了一次面的人,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所以,你才是那个真的有可能与卿童剑仙做朋友的人,我这烂泥里摸爬滚打的家伙,才没得戏,懂了?”
西门隐转头望了眼,那白衣男子依旧在与牵着手的姑娘说些什么,还用了术法隔绝了声音,半点也听不到。
黎慈一把将西门隐的头拧回去:“人家年轻人的事,你个糟老头子,看什么看?”
青衣剑仙此生最恨有眼无珠者,冷冷道:“你全家都是糟老头子。”
不料黎慈笑眯眯的:“还真是,我父亲算一个,我算一个,全是糟老头子。”
这下西门隐不知如何言语了——官场险恶,黎慈一妻一女都早已被人害死。西门隐正想着如何补救安慰黎慈,黎慈已经换上一副笑脸:
“我没事,今天高兴。”
西门隐忽的有些明白黎慈之前那段话的意思了——身不由己,连情绪与神色都要时时管控。
……
一行人很快来到黎家。
一郡领事的住所,并不如枫卿童想象得那么宏伟华丽。
过了略有些模样的大门便是宽敞的院落,其中散落一些树木,有些亭亭如盖,有些只剩枯桩,夜色中周围显得静谧冷清。一行人穿过前院和前院中的议事厅也只有一个管事象征性带了带路,后院与前院光景相似,所植树木有些年头,但乱七糟毫无规划,显然是许多年前随手所植。与其说是后院,其实更像是被新起的围墙围在里面的几个老宅子,虽然有些简单的翻新和维护,但依旧刻意保留了光阴的痕迹。
“寒舍是真的寒舍,黎某可没有半点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