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火火过了新年,稚子山上的时间仿佛停了下来。当然不是真的停下——天气渐渐回暖,山腰一些光秃秃的老树冒出了嫩绿的新芽,偶尔空气中有花香的味道。出了山头去走走,各类走兽的痕迹多了起来,禽类的啼鸣也慢慢繁密。这些都在变化。停下的,只是鱼幼薇的心。
时间好快啊,一晃已经是四月天了。重复的每一天,却让人永远都不会腻。
二人牵着手,缓缓在山林里的小径上散步。晨光透过树隙,斑斑点点地洒在大地上,让鱼幼薇觉得有些温暖。当然,更温暖的,是那只宽大温和的手。
小径是去年年里开出来的,上面铺满了一层树叶。这个冬天落下的新叶自然在最上层,还没来得及腐烂,成了天然的铺路材料。树叶下,应该就是肥沃的黑土了。三月的时候,鱼幼薇在山头的小菜园种下了黄瓜,长势很好。
鱼幼薇脸色红润,已经没有了初来稚子山时的虚弱模样。枫卿童则没什么变化,依旧带点婴儿肥,看起来总有点稚嫩不可靠。但这些日子里,鱼幼薇觉得自己被伺候得不能再好了,这么多年没有长胖的她似乎都有些微微发福。
“西门抓的那只山鸡今早又飞出去了。”枫卿童一开口就把两人清晨散步的唯美意境全部打破,大剑仙脸上满是懊恼。
鱼幼薇跟着笑——这山里不怕这位山大王的,就只有那只山鸡了。那只山鸡也是不怕冷,出来得早,正好被在山里闲逛的西门隐抓住。西门隐本想抓了山鸡上山头,杀了之后下酒吃的,谁知枫卿童一眼看中了那个楞头的山鸡,想要把它留在院子里养着。
西门隐自然无所谓,鱼幼薇也觉得养点东西山头上多些生气,就应下了。谁知那被枫卿童取名叫“星哥”的山鸡还真不是枫卿童能镇住的,三天两头从院子里想着法逃跑。那“星哥”虽然逃不出这座山,每次被抓回来就要被枫卿童狠狠拔掉几根毛,但“星哥”似乎没在怕的,一有机会飞出去,照旧是那副德性。
拔毛现在也不怎么管用了,一开始抓住被拔掉两根毛,“星哥”都会叫得整片林子都听到。现在嘛,不痛不痒,习以为常,甚至被拔毛的时候还会偏过头好奇地盯着枫卿童。
有再高的剑术,也拿这憨货没办法了。都说万物有灵,刚刚进入这一片秀筠山脉的时候,枫卿童和西门隐自然放出身上的一点点气息,便是万兽蛰伏,默不作声。三人住在稚子山山头山脚后,各种猛兽连稚子山周围地界都会自觉避开。
偏偏这山鸡,对枫卿童的气息毫不在意,次日再被抓住,又是那副“你是谁啊”的好奇目光。
枫卿童常常感慨,自己真是个取名字的人才,这“星哥”果然和某个人一样,是个万事不怕的憨货。
“应该走不远的,或许傍晚就回来了。”鱼幼薇声音软糯,还是在憋着笑。
“它就惦记着那点吃的……”枫卿童神色郁闷,是真的在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伤神了。
二人走走停停,聊了很多细碎的小事,但两个人都乐在其中。
看到了山脚西门隐的小木屋,两人早晨的散步也就到了终点。
鱼幼薇伸了个懒腰,感觉格外惬意。
“咱们到啦!”
她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又抓住枫卿童的手:“走吧,回山上去啦!”
枫卿童知道她在想什么,嘿嘿笑道:“求我啊。”
鱼幼薇立马乖乖听话,可怜兮兮地晃着枫卿童的大袖子,像个向大人讨要糖葫芦的小孩子:
“求你求你,求求你啦!我的大剑仙!”
枫卿童轻轻搂住软若无骨的鱼幼薇,面带微笑:“走啦!”
二人从山脚处冲天而起,在林梢之上急速向山顶掠去。山间的风吹起了两人的头发,脚下常绿的树林如绿色的浪涛,急速向后倒去,像是踩在了一片绿色的海洋上。这是鱼幼薇一天生活中,最开心的时刻之一!
其他最开心的时刻,是所有和枫卿童在一起的时间。
很快,二人便翩然降落在熟悉的院落中。
和往常不同,这一次,鱼幼薇将头埋在枫卿童胸膛前,久久没有抬起头来。
枫卿童轻轻拍着鱼幼薇的背,有些担心:
“怎么了?不舒服?”
“卿童,”鱼幼薇的声音闷闷的,依旧一如往常的温柔软糯,但却让枫卿童的心跳猛地一顿:
“我想走了。”
“这里过得不开心吗?我以为你很喜欢……”
怀中,鱼幼薇连连摇头:
“不是,不是……”她有些哽咽起来,想了好久好久的理由,坚定了好久好久的决心,明明将那番话在心底演练了无数遍,此刻在枫卿童的怀里,她就是说不出口。
她抬起头,换成了商量的语气:
“卿童,能不能让我自己去走一走,你把我保护得太好了,我想自己去追逐一些东西。”
枫卿童心里轻松了下来,捧起鱼幼薇的脸——似乎确实也有点胖了,多了点婴儿肥,不过这样才更有夫妻相嘛!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你要追什么啊?我陪你啊。”
鱼幼薇咬紧嘴唇,终于,定了定神,试探道:
“卿童,如果我跟你说,我不爱你了,你会不会很伤心?”
枫卿童淡定地摇摇头:“不会啊。”
鱼幼薇已经知道了答案,有些泄气,转身向石桌走去。一言不发到了石桌,坐下后还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
枫卿童屁颠屁颠跟到石桌边,单手托腮,盯着鱼幼薇的脸。自己妻子的脸真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