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恒审讯张凤时,据张凤供称;他于五月初四日逃走,六月十一日由密云县经天津抵达扬州,被此次随往江南查看行宫陈设结识的官差许达、李尔、和尚川津将其收留。
乾隆闻奏,指着奏折对我说:“张凤只是一个小小内侍,竟会有江南的官员冒死庇佑他。皇后的手都能伸到江南,朝中那几个老臣为他冒死力谏,也就不足为奇了。”传旨舒赫德,‘许达等明知查拿太监等,竟敢窝留,情殊可恶,必系张凤同伙,将许达等一并提解严审。等审得实情,一并解来。’
我问乾隆即抓到张凤,可有查到金册下落,乾隆叹了一口气,据张凤供称,金册已被收金的店铺,熔了。朕觉得他们虽不知情,但是低价收金,显系侥幸图利,此项金子理当责之偿还。视其份额及可以偿还之数目,酌情议拟。
以往乾隆可没这么厚道,对于偷盗人参,收购人参的都能以收赃治罪,而店铺收购金册,只命其偿还黄金的数目,还酌情议拟!金册可不是普通的首饰器具,那可是皇后金册,皇家圣物,金店的人居然敢熔了?若真是如此,怕是要定个死罪都不为过。除非乾隆认定,金铺收的根本就不是真金册。张凤偷盗只是说辞,金册早已损毁,因乾隆要收缴金册,瞒不住了,为了替皇后顶罪,张凤才铤而走险。
张凤真是铁了心,在重刑之下,也只承认赌输了钱,临时起意,偷盗金册还债。并无人授意,乾隆不想在此多费功夫,传旨将张凤斩首。其余人等收押,由刑部审明定罪。
虽然张凤拒不承认偷盗金册与皇后有关,但乾隆更加认定,此事定是皇后所为。乾隆有些后怕,说多亏这些年他为了防患于未然,缩小皇后与外臣及命妇结交的途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拉皇后册封摄六宫事皇贵妃时,每逢三大节朝臣向皇贵妃进笺时,乾隆传旨,将可进笺官员,由原来的五品以上,缩小为三品以上。清代三大节,新年、冬至、及皇后千秋节,不但有官员进笺,还有公主、福晋、命妇进宫行礼,每次乾隆都是‘停止行礼筵宴’就给打发了。我原以为乾隆因公主福晋命妇进宫行礼要有赏赐,乾隆是心疼钱的原因。乾隆二十八年,原本每年礼部进呈会试登科录本时,都要给太后、皇后各进一本,乾隆觉得会试登科本是前朝政务,与后宫无关,徒费抄写,传旨给停止了。
乾隆认定皇后敛财,结交大臣,就是想谋夺天下。对乾隆来说,皇后剪发他可宽恕,皇后想出家他也可宽恕,但是皇后想谋权篡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可乾隆虽恨极了皇后,苦于没有证据,不能立时赐死她。
人的恨都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乾隆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乾隆幽居皇后,不许她与外界往来,甚至不许与十二阿哥相见,损其饮食,并命送饭食的嬷嬷在皇后用膳时辱骂皇后。并削去辉发那拉氏的承恩侯爵位。
以皇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也不知能挺到几时。我原本对皇后有三分同情七分敬佩,敬佩她有个性有主见,敢对乾隆说不。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无力劝谏。只可惜了十二阿哥,今后别说封王封候,怕是连个爵位也难。
六月初十,乾隆以次日册封皇贵妃,遣官祭告太庙后殿。奉先殿。为了不刺激皇后,我的册封礼改在东六宫的延禧宫举行。在古代最令我受不了的便是这个“礼”。一想到行皇贵妃册封礼,我就发愁。
早在六月初,乾隆便跟我说以往便是以往了,只是皇贵妃册封礼,丝毫不许出错。
我闻言有些不爱听,什么以往便是以往,之前几次册封礼,何尝出过错?
乾隆咬牙笑了:“你如此说,对得起你的心吗?是否用朕一一给你列举出来?”
我冷笑一声:“一一列举又能如何,嫔一次,妃一次,贵妃一次,最多不过三次罢了,何况谁一生出过几次差错。”
乾隆笑道:“你一生出过多少次差错,朕记不清了,但是册封礼是次次出错,朕没有冤枉你吧。嫔册封礼,宣册女官授册时,侍左女官接过金册递给你,你接过来,不递给侍右女官,竟翻查金册的页数,最后是侍右女官提醒你,你才将金册递给她。妃册封礼,宣宝女官授册宝,你从侍左女官手里接了册宝后,应当授予侍右女官,你倒好,直接把宝玺猜起来了,你也不嫌沉。贵妃礼时更是离谱,六拜三跪三叩礼,你是一拜三叩礼,礼毕,内监持节出宫,贵妃按例送节如初迎仪。你倒好,直接回宫了。”
乾隆真是太不像话了,三次册封礼,是我愿意想出错吗?嫔的册封礼,他吩咐内侍不必告诉我流程,让我自己揣摩,明知道场面混乱,他又跑来凑热闹,我哪知道要把金册递给侍右女官,还以为给我的,就随手翻了翻。妃的册封礼,是集体册封,前一日乾隆告诉我人多手杂,别的都好,一定要把宝玺看住了,免得被弄碎了不吉利。贵妃时,因为刚流产不久,他嘱咐内务府,说我身子不适,跪拜礼能减免就减免。现在到这里都成了我的错了,真是又气又恼,我回顶乾隆:“皇上若是怕册封礼上臣妾被人耻笑,皇贵妃还是另选旁人。”
乾隆原本满脸笑容,闻言有些讪讪的,见我真恼了,他随手拿起一份奏折,递到我的手里,陪笑道:“皇贵妃非卿莫属。朕今儿将全套册封礼,跟你细说一遍,你心里也好有个数。行册封礼当日,先是鸿胪寺卿,内阁学士身穿朝服,鸿胪寺卿持节、内阁学士捧册宝,校尉抬着彩亭,亭前张黄盖一柄、御杖一对,依次由中路入太和门,至太和殿阶下校尉放下彩亭等候。捧节、捧册宝官员依次由中阶入太和殿,放在事先准备好的黄案上。正副使及随行各官均于丹墀内,东班西向立。钦天监堂官率本监科官二员,报吉时已届,正副使进至黄案前,行一跪三叩礼。大学士捧节授正使,正使跪倒接过栉节,起身。随行官员依次出太和殿。持节正使也是就傅恒走在最前面,副使陈宏谋随行。由中路至阶下,捧册宝的官员将册宝放在彩亭内,行一跪三叩礼。礼部堂官前面引路,校尉抬起彩亭,亭前仍是张黄盖一柄,御杖一对,由太和门出协和门至景运门外,傅恒捧节授与内监。内监持节举册宝,彩亭至皇贵妃宫门外,持节捧册宝入。”
原来这么复杂,我一直以为是册封使、册封副使,一人举着亭子,一人持节、捧册宝,到了内宫,把东西递给太监便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