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谢氏长公子的马车碎坠着清脆马蹄音,于南岭王府前门停下。在那前头已有另几家的公子车马正由仆从缓缓牵引至妥善处归置。
南岭王府的仆从轻巧地将扶瑄马车外的帘子打起,扶瑄提起披散在座的墨蓝色蜀锦鹤图袍,微探出身,将一只着金缕靴的脚登在仆从早已备好的马车梯前,一阵清风盈过,撩拨起扶瑄的鬓发丝丝徜徜,扶瑄抬眸望着这南岭王府高大的朱漆门楣,倒并不畏惧,只是伴着清风笑得朗洁。
南岭王府的婢女早欲一睹传闻中建邺第一美男子的姿容,得知此宴要办早已蠢蠢欲动,而此刻真见着了,却又羞得缩在一旁不敢上前。
扶瑄倒很是淡然,也见惯了这等场面,全然不放于心上,只伸出一臂,架于马车帘子前,静候里头第二个人出来。
婢女们屏息凝神,只见车里头又伸出一只细嫩娇柔的女子之手,搭于扶瑄架好的臂上,随着女子慢慢探出身子,婢女们先是惊讶,后是失望。只见这马车中下来的第二人,亦是婢女模样的打扮,一身简敛的素净粉雅袍子,施着清淡的妆,尽管笑容倒颇是纯净,但丝毫无华贵之相。婢女们满以为扶瑄公子躬亲去扶的必是哪家的富贵小姐,不曾想竟是自己的婢女,也是奇了。
初梦下车后,富丽堂皇的南岭王府殿房便呈于眼前,巍峨气派之气扑面而来。这宫殿的样式初梦并不陌生,鲜卑宫中构建亦是仿汉式,望着这朱漆雕栏,更拟作朝晖宫中的一墙朱红。
一旁有仆从上前道:“谢公子,宴席设在花园中,请公子移步随小仆来。”
平日的南岭王府已极尽靡丽繁华,而今日皇帝要在此设宴享乐,更作了一番装潢。一路由正门自花园的宽径两旁,无一株树不是葱葱郁郁的,无一朵花不是娇艳盛放的。路径两旁隔着五、六丈远边伫着一个婢女,婢女各个品相曼丽,身段窈窕,正恭恭敬敬侍在两侧低垂着目,而来客脚踏的青石径,上头已铺了朱色绒毯,与一旁的朱漆楼台相映成趣,绒毯一径绵延至远处宴席地,宾客踏来绵软护足,又极衬辉煌。
“扶瑄兄——”
只听后头有熟悉之音唤着扶瑄,扶瑄回首一瞧,正是放勋。放勋一身寻常的靛紫色松花绫鹤氅,正与他的婢女云澄一道踏来,而放勋身后的云澄似已被这隆重盛大的场面所镇住了胆,只畏畏缩缩地跟在放勋后头,举目四下,一双双眼眸都聚焦于这朱径之上,云澄生怕做错了什么而遭人耻笑。
而相较之下,初梦却是坦然地很,甚至连眼波也不曾颤动一下,只是极平常地抬目打量这富极奢靡的新景。扶瑄自一下马车,便偷眼观察着初梦的反应,他知这眼神是欺瞒不了人的,若是临过世面之人,便再难倒回去那种如云澄此刻一般战战兢兢的眼神,再若初梦前时曾是司马锡手下豢养的胡蛮女刺客,那故地重游必有所情绪流露,而初梦此刻如此坦然,不禁叫扶瑄更添了一份好奇。
“扶瑄兄好。”放勋走上前来,朝扶瑄行了个礼,顿了顿又道,“初梦姑娘好。”
“放勋弟好。”
“见过放勋公子。”初梦稍稍后撤了一步,垂首避着放勋的目光。
自那一夜放勋在湖畔搂了初梦叫扶瑄撞见后,三人的关系便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