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挂上电话,内心许久未能平复。命运的轨迹已经改变,他必须接受这一点,并且主动迎击一切。
曲长国的主意让他想到东北人常说的一个词:虎!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事尽可以反着来。夏天可以穿棉袄,冬天可以穿短袖,每天荷尔蒙爆棚,说话时常像梦话,做事时常像疯子。
向北骨子里还是有些传统保守,对曲长国这个方案发自内心的抵触。不过,挂上电话静下心来仔细琢磨,这个方案的确痛快:当着所有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同行们的长枪短炮,指着那帮虚伪之人的鼻子,痛痛快快大骂一通,将这些天的憋屈和压抑全部释怀。想想都觉得刺激。
他甚至认为可以找一些网络直播平台,把葬礼上的一切直播出去,让全世界知道他们的嘴脸。
向北感觉自己有点变态、性格扭曲。他不能在葬礼上这么做,他要为诺一守住最后一片安宁,他要让这个在人世仅仅走过两年的像一张白纸的孩子不被人间的丑陋污染。即便这孩子只剩躯体,他们也不配!
这件事让向北纠结一整天,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第二天一早,向北的手机响起,他警觉地看了一下号码,是曲长国,没想到他主动打过来了。
“向北,怎么样,考虑好了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后天就是葬礼的日子。你再定不下来,这盘棋就越来越没有时间布了。”
曲长国的话也让向北内心紧张。是啊,不能再优柔寡断了。
在单位同事看来,自己跟曲长国走得最近,两人甚至被贴上了好基友的标签:吃饭一起吃,逛街一起逛,出差一起出,甚至经常住在一个房间里。曲长国从不排斥“好基友”这三个字,甚至经常在公开场合与向北勾肩搭背、谈笑风生。向北觉得脸红尴尬,曲长国却哈哈大笑。于是,两人的好基友关系越传越真、越传越神。
为此,于崇明甚至专门找到两人谈话,警告他们在单位注意形象、注意影响。
这老小子,就是嫉妒咱俩好!曲长国一把抱住向北解释,眼神复杂。
咱俩好?ibegyurarn?向北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在绿绿的大草原上奔腾。这个“好”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真的要跟我搞基吧?我可不想给我老婆戴绿帽子!
时至今日,向北对曲长国的性取向一直都保留意见。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曲长国这人善交际、情商高,做事点子多,看问题稳准狠。正因为这样,自己对他还算信任。
“你有几分把握?”向北问道。
“如果现在准备的话,应该有八成把握如果你还在犹豫,拖到明天的话,我也没有什么把握。因为我得给赵庆东、于崇明他们做思想工作,让他们有准备的时间。”
“你打算怎么跟他们做工作?”向北对这个方案还是不放心。
“向北,我就坦白说吧,到时候我可能要牺牲你一下。”曲长国说。
向北问:“这话怎么讲?”
“我会跟他们说,向北跟我联系了,让我转告你们都去参加葬礼。参加完葬礼,他就会主动向警方投案,但是如果不去的话,保不齐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到时候对报社影响更不好。”曲长国答道。
曲长国啊曲长国,你个曲老邪,果然够邪性,出这种狠招!既让赵庆东、于崇明觉得你忠心耿耿,又能够正中他们的命门,让两人不得不参加。
“只怕这一招会让他们狗急跳墙。”向北想起那天他跟于崇明在医院的对话,于崇明老奸巨猾的眼神让他直冒冷汗。
如果自己非要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让他们前途尽毁,他们应该也会跟自己拼命。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前途就是命。
“向北,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从你住院,到于崇明跟你说那些话,再到警察到处抓你,所有这一切说明他们要置你于死地。”曲长国有些着急,你小子真是不上道,稀泥扶不上墙,“我实话告诉你,从你住院开始,他们就在密谋了。当然,我没有权限参加他们的秘密会议,不知道他们的阴谋。不过,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他们每天派人盯着你,不准你跟外界接触和联系,目的就是封你的口。上次于崇明那个老小子去医院找你,就是要先礼后兵,谁成想你不知趣,因此他们下定决心,果断办你。”
曲长国情急之下把所知道的一股脑说出来。他说得没错,这些事情向北都是亲身经历。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这帮人怎么“办”自己,毕竟敌强我弱。与其这样,不如主动出击。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向北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打算通知谁?”
“社长赵庆东,纪检组陈继洲,还有总编室的三个副总编。还有一些记者。另外,我打算找几家媒体的记者,省台的、市台的、都市报和网络媒体。把阵势搞起来,气氛炒上去。不做则已,一做惊人!”
“这……”真要这样一来的话,这事恐怕真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可是话又说回来,他现在还有什么退路?“好,你去办吧!不过我有个要求,到了现场,怎么安排听我的。”
“行,听你的,但是你要把握好时机。”曲长国挂上电话,心中忐忑向北,你可不能放我的鸽子啊。我摆好这么大的布袋让那帮孙子往里钻,倘若这布袋两头都是口子,我可真要把你小子撕得粉碎。
主意已定,曲长国把方案报给于崇明。
“他真是这么说的?”于崇明比曲长国更加忐忑。这两天,“报仇”那两个字成了于崇明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敌在暗我在明,长此以往不是办法。
“千真万确。于总,怎么办?”曲长国不温不火,他要慢慢引导对方主动说出答案。就像赵本山的小品:忽忽悠悠就瘸了。
“还能怎么办?报警抓他啊!”于崇明瞪大了眼。平时看惯了这老小子眯着眼的样子,这么一瞪眼,曲长国还真有些不适应,他赶紧把眼神躲过去。妈的,这一双死鱼眼!
“那咱还去不去?”
“去……我去他个大头鬼!”于崇明又开始说脏话了,没了那些雅致的玉石字画熏染,于崇明有时候真像个老流氓。
“可是,我们不去,他不出现。”
“他不出现?他不出现就让警察去搜!”于崇明不仅开始说脏话,甚至有些不论理了。
“于总,您这就有点不论理了。咱们让警察搜人家就搜?再说了,向北可不是省油的灯,警察找了他几天了?次次扑空。这次他主动送上门来,可是个绝佳的机会。咱们如果不抓住,指不定这小子以后惹出什么事来!”
这话不假,双方兵戎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于崇明自然明白,也被曲长国这番话点醒,恢复了理智。
“这样吧,我跟社长汇报一下,你等我消息。”
“领导,您得尽快,不然来不及了。”曲长国追在后边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