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泽渊
此谷隔世千之久,遭雷电日夜轰击,已有三千七百二十九年,恍如上苍在倾天地之力洗涤谷中阴邪魔物,因它存有神罚之力,但凡有生灵进入,皆被波及,引出滔天雷罚。
雷泽谷口幽蓝一片,数座供台紧紧相挨,散落着瓜果祭品与烹煮的牲畜,成堆的香火日夜焚燃,青烟渺渺,不时还跪拜着来此祭奠的凡人。
此地能得此况,皆因月把之前,附近的村落小镇有荒诞传言流出,说此谷居住着仙家圣君,有采药山民亲眼得见无上仙术显化,固此数个村落民镇封禁了此处,奉为一处圣地,得享民众香火。虽未长久不见仙人显化真形,但有事例在先,无人不信服,原是有数位胆大者妄图进入谷内拜见仙人,可他们还未前行几步,那幽蓝的石面,便有丝丝电流穿行而过,不断痛击着几人的脚掌,使之退了回去,至此万民顶礼膜拜,日夜焚香,祈求仙家庇佑。
而在今日,被称禁忌之地的雷泽渊中,却迎来了第一批外客,在谷内正上方,彩云化台,灵光灿灿,站立着数十位大能者,他们被宝光遮盖,看不出身态与神色,只是道道神念破空而出,仔细扫望着这流传已久的雷谷。
雷谷之内宽广破乱,贫瘠不堪,不长植被,不孕生灵,周遭石岩经受千年雷击,变的淡蓝生辉,不时还穿行着电流,有一部分甚至晶莹如蓝钻,透漏着一种神秘的雷道规则之力。
在谷内中心处,干涸的河道没有凡水存留,只有一汪浅浅的紫色水洼,在蒸腾的雷霞,池边还有几株叶状如雷的紫草在泛着灵光,而在此草周遭,伴生着缕缕炙热雷火精,看着极是神异不俗。
短时过去,云台没有刚才的寂静,一位身态矫正,鼻正唇薄、剑眉凤目的白皙男子从宝光中现出真形来,他衣衫古朴,毡巾缚发,头悬六尺宝书,端是正气逼人,更为奇异的是那紫目金瞳,有金火之光正欲退去,不知勘破了何等虚妄。
“玉丘兄身具上古法瞳,是否察觉谷中有我等所要之物啊”白皙男子刚刚显形,一段沙哑鸣喝之声,也随之而来,一位骨瘦淋漓的枯朽老者,裹着一张血蟒蛇皮,也从宝光中冒出。
名玉丘的男子兮然一笑,丝毫没有被对方丑陋的面容所干扰,依旧如沐春风的淡笑着,他张开齐整的玉齿,悠然说道“此地曾有伟秘,得天地眷顾,道则清晰,玄奥易懂,地脉之气自主来聚,似乎连万道都曾隐现过无上真形,徒留下一丝踪迹,如要于此建宗立派,门下弟子无不修行神速,得敲开大道神门,只叹天之大势已破,无法让人依靠此地,进入那言出法随之境”。
“听闻此地千年雷葬,定是在雷劫中孕育过神物,而最近月前才雷止,时间上能和那天象契合,是否就是要我等要找之地”不等玉丘接着叙述此地的好处,宝光中有一女子妙音频频,急切问道。
“我虽生有法瞳,但对推演一道,并不擅长,只得依照此地进行窥测,不过怜岚宫主也勿要急切,我师弟刚刚传来讯息,去碧血妖河与月化谭的道友似乎遇到险阻,貌似那两地并不是所要找之地”玉丘极力安抚众人,尤为谦谦君子之态。
“当初我等百位同道,分工明确,于此事上共同进退,我等这一支脉,已探寻三处绝域,竟丝毫没有线索可言,无怪大家心生急切之意”宝光中又有一名女子叹息不已,任谁都清楚,表面的盟约根本就不牢靠,先找到者所得的利益,绝对是最大的。
“其实你我都很清楚,最能孕化神物之地,当属百里外的神荒之地,只是大家都心存侥幸,不愿拿生死一搏,所以那处万古禁忌之地,只得所有同道最后一同探索”
云台之上接连传出几人的有感言论,当有人无意提及神荒之地时,众人心头莫名笼罩住一层恐惧的阴霾,戛然止住了闲谈,而那身裹蟒皮的枯朽老者,却超然于外,不以为然,兴趣勃勃的盯住谷中一个鬼祟身影,别有深意的惨笑了一番。
谷中乱石间,一灰发老叟如老猿攀树,来回在碎石间收集晶莹的蓝钻雷石,他衣袍宽大,服色铜绿,看起来极不合身,制袍的材质实在太过普通,不防水火、不挡刀刃,是修道者中最为常见的碧灵丝所织,只是前胸与后背那碗口大小的“神道”古篆二字,颇有古韵恒久之意。
老叟似有所感,察觉自身被多名修道者所窥视,他有意无意的朝空一瞅,露出和善的面容,通红的面颊,修长的胡须,再配上那眯成缝隙的小眼,怎么瞅都有股狡黠之意,而他接下来的动作也实在符合那一脸长相,收集雷石的速度在快增加,不再单挑晶莹的雷石,稍微有些发蓝的碎石,都一并收起,放入腰际的须弥袋中,生怕天上几人会与他争抢一般。
“没有想到堂堂上古传承“大派”,其宗主竟是这般雁过拔毛之辈,而且这修为也着实太差了,连我之弟子都不如”云端之上讥笑声连连,响彻整座山谷之中,说话之人尤其在大派二字上,压重了音量,似乎有意让着老叟听到。
面对如此讥讽,老叟翻捡雷石的身躯微微一颤,并未抗言,依旧埋头往须弥袋中装载着雷石。
“往日荣耀已不再,还顶着那“神道”二字作甚,据本道所知,这神道宗宗主之位,原本属于仙木岭的一位长老,只是那人叛教而出,扔下传承信物,改投别派,还带走了门内剩余的宝籍作为拜礼,彻底瓦解了此宗的根基,可不曾想此宗竟还有人残留,当真不易啊”有唏嘘的叹息声从玉丘旁边传出,隐隐有种没落之感,他等巨擘见惯了仙门魔派的繁华与衰败,难免浮想连连,惧怕自身宗门也会步此后尘。
身覆蟒皮的枯朽老者,听罢那宝光中人的感言,轻捋着胡须,别有深意的说道“尧兄有所不知听闻此宗没落后,仅留一位修为不高的丹师苦守宗门,想繁衍出一丝根脉传承下去,所以遍寻各国俗世,找天资聪颖之辈收徒,没想竟被他真的寻到一位身居至阳之根的小童带了回去,可天不遂人愿,细心教导了几年,这小童大后偷偷联络了一位寂灭天宗的大人物,也转投了他派,算是我们修道者徒作他人嫁衣的一个典范啊哈哈”。
听到不愿提及的旧事被人一语揭穿,那老叟挺拔了身躯,怒瞪云端中的众人,狠狠的咬了咬牙,他有心想驳上几句,但一思两者间的差距,便又低耸脑袋,缄默不言,他短思片刻后,摸了摸已经鼓鼓的须弥袋,笑盈盈的向那汪紫液水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