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持一日来持续受了些惊吓,甫见了青宁,先是迎上前痛哭一场,接着便开始絮絮叨叨,一时讲,一时哭,一时骂,一时嚎,听得青宁头大如斗。
静持和丘鹤那疯婆子是的确打了一仗,且打得旗鼓相当、不分胜负。两人又对骂了一阵,才接上了话头,方晓得是圆慧那坏婆子在中间捣鬼。
两人顾不得身上疼,挣扎着起来要找圆慧算账。屋里的烛火忽然灭了。
之后来了两个鬼,一个男鬼,一个女鬼。
两只鬼商量着要让她们两个婆子当替身,商量的有模有样的。一边商量还一边打情骂俏。原来,这两只鬼还是一对情人鬼。
可怜静持和丘鹤这般靠走后门进的梨花坞、混了多年也没晋升过的低等神婆,祈福也好,驱鬼也好,业务本就不甚高明。若说装神弄鬼倒还会一点,但遇到真鬼,便吓晕了。
待醒来时,便发现两人被关在了一间黑屋子里。屋子是被反锁的,两人叫破了喉咙、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出来。
直到西京巡防营听到了她俩的喊声才找到了地方,又请了林太医过来为两人医治。林太医知晓了静持是青宁的教养师父后,便将静持带到了九城街。
“唉,再也不贪财了。婆子想明白了,再多的银子,也没婆子的命要紧啊。”
静持最后眼泪汪汪的总结道。
对于静持能有这样的觉悟,青宁自然是乐于见到的。只是但愿能多长点记性。毕竟静持之前,也如此总结过很多回的。
不多一会,林鸿璧带着巡防营的十来个人过来了。走在最前方的人身材修长,二十四五岁,颜似朗月,着了一身赭紫色的家常便服。他身后的人,穿的却皆是巡防营的官服。
林鸿璧一路小跑过来:“静持婆婆、师妹,来见过惠王殿下。”青宁略怔了怔,便低了头跟着静持向惠王见礼。
惠王是当今陛下的七皇子,乃宫中的温贵妃所生。自分府立衙以来,管的是太医院的差事,一向闲散。只因去年太子一时疏忽,未能及时监察到陈家余孽混入京畿,险致大乱,被陛下免了西京巡防营的监察差事,如今这差事便由惠王代管着。
惠王看了看静持,又看了一眼青宁,目光渐渐幽深起来。他随即露出笑容,免了二人的大礼,又和颜悦色的勉慰了一番,大意是巡防营失职,给四周百姓带来了不小的惊扰,今后当严加巡查,肃清余孽,确保西京百姓安宁祥和云云。说罢又问起静持过得怎样,梨花坞的婆子有几何,吃的怎样,住的地方怎样,银子够不够花等等。
静持这短短半天一夜,历遍大惊大悲大喜,她从未见过如此的大人物,更别说如此温和的大人物,心下又是敬畏,又是感动,“咚咚咚”的磕了十八个响头,磕罢竟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青宁只好一一帮她代答。
“我年少之时,曾化名在南都桓雅书院读过三年书。”惠王有些感慨的说道:“在南都东郊,有数百亩这样的落雪树,春暮之时,花开胜雪。那便是有名的南都十景之一‘南都春雪’。跟咱们大周秋日里的千里红枫不相上下。”
惠王赞了一会落雪树,又赞了一会银蜂,提及当年梁思为主理瘟疫之事,话语中多有感佩赞赏。
“令尊当年有功于国,怎奈天不佑人,我大周痛失此等回春妙手。”惠王叹息道:“这是令尊当年的书房?”
青宁道:“是,殿下。”
惠王便信步进去,方一抬眼,便瞧见正对大门的那幅画。
这幅画挂的地方很怪,任何人走进书房,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这幅画。
惠王凝目瞧着这幅画,过了良久才问道:“这幅画是令尊所作?”
青宁略略迟疑了一会:“是……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