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来,天地间此时除了苍茫的月色,唯余下无穷尽的无可奈何。
“他为什么不杀我?”
云谣穴道被点,口不能言。他瞪大眼睛看着黑无常。
“想必是我一身猎户的装束,黑无常才……”。
云谣暗暗苦笑一声:“怎么可能,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黑无常盘膝坐在雪地上,闭目运功。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他嘴一张,哇哇吐出两大口血来:“少林寺大力金刚掌……很厉害。”
原来,黑无常与下山虎连对三掌,虽然杀了他,自己却也身受重伤,已是强弩之未。
……
山路,枯草随风,枝流月色。
云谣背着白无常,心中将二鬼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
黑无常走在一旁,阴恻恻道:“你可知我其实并不想杀他们,后来却为何又要了他们的命?”
云谣摇摇头。
黑无常并不理他,自顾自说:“因为他们枉为少林俗家弟子,既然拿人钱财,就该与人消灾。却不该出尔反尔,里外通吃!所以说,他们并不是死在我的手中,而是死于心中的贪婪。”
云谣不服气顶嘴道:“那也是你给钱在先,试问那么一大笔银子,谁能不动心?”
“不错!钱确实可以让英雄变成小人,贞女化作荡妇。难道你不爱钱么?你又为何半夜三更来野外狩猎?”
云谣无话可答,只好将嘴巴紧紧的抿住。
黑无常仍旧自顾自说:“哼!所谓名门正派那又如何?今日如果是我兄弟落到他们手中,恐怕比他们死得要惨上十倍百倍。”
“那些正人君子对付我们这些邪魔外道,有的是手段和办法!”
云谣听到他的声音中竟蕴藏着无限的恶毒与悲怆,心,居然也轻轻痛了一下。
黑无常似乎浑身一颤,他一把捋起左袖,将手臂伸至云谣面前,“你来看!”
云谣不得不伸过头去。
他承认,自己确实看到了一些十分悲惨的东西。
黑无常左小臂的桡骨与尺骨间已不见肌肉。只有三个长长的,萎缩通透的伤口。他的左掌也奇异的变形,五指弯曲如鸟爪一般看上去触目惊心。
黑无常嘎声道:“这就是那些名门正派做的好事!将我一条手臂弄成这样,那时……嘿嘿……那时我不过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就如你现在一般!”
“那你报仇了么?”
“报仇?怎么报?他的武功那么厉害,举世难逢敌手。今生今世我怕也报不了此仇,除非我死了……变成厉鬼!”
云谣看着面前这个想变成鬼的鬼,听着他咬牙切齿说出的话。情绪居然也被他感染的悲愤无比,一时竟觉得世上俱是可恨之人。
黑无常的声音十分恶毒,“我以十万妖魅鬼怪的名义起誓,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忘记这个仇!我杀不了他,那我就杀他老婆孩子,杀他的门人弟子,可是,他没有老婆孩子,没有……”
黑无常突然凄厉的放声痛哭起来,“今生今世我也报不了仇了……报不了仇了!”
……
一个人又冷又饿的时候,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没错,就是炊烟!
远处茅屋冒出的炊烟,仿佛带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召唤着云谣三人脚步不停的向它走去。
无论是谁,如果在冰天雪地中走了一夜,当看到了炊烟后,想必都会按捺不住内心的欢喜。
茅屋。炊烟。本就是江湖浪子向往的归宿与栖地。
一个看上去如同母亲般和蔼慈祥、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踮着脚在灶台前忙着。
同样白发苍苍的老头则坐在灶膛处,一边往里添柴,一边用力将旱烟锅中的余烬顺着鞋帮一点点磕出来。
云谣突然觉得天地间并非全是悲苦。原来,毕竟还是有许多的美好存在。
两位老人看着他们的目光,就如同看着自己浪迹天涯归来的孩子那般温和。
甚至,还带着一些殷切与期盼。
云谣心里酸溜溜的。
桌子已经被抹了又抹,热乎乎的汤盛在了碗里。
云谣捧起碗,刚送至嘴边。黑无常突然拦住他,“慢着,这碗汤不能喝。”
“为什么不能喝?”
“汤里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