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道人葫芦里的酒,如四人心里的苦恼,无穷无尽,怎么喝也喝不完。
“柳兄弟,你可知我们妖族为何要拼命修炼,有时候甚至不择手段?”巩道人醉眼朦胧地看着柳剑臣。
柳剑臣摇了摇头,他一个外来世界的人,哪里知道这许多,幸亏还是做了一年多聊斋书屋的主人,以茶向过路人换取了那么些志怪趣闻,才对妖魔鬼怪的事情略所闻。
巩道人苦笑了一下,说道:“皆因我妖族的性命就如那山野孤灯,死了便如灯灭,什么都没有了,修炼就是为了超脱这命运的束缚,不求位登妖仙,求个神魂不灭也好。”
柳剑臣看着巩道人无奈的神情,听着巩道人的心底话,心里不免也感慨起来,在他的那个世界里,芸芸众生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人死如灯灭,因此,很多人在活着的时候,都拼命奋斗,很多时候也是不择手段,以求在活着的时候能过得好一些,也有些人拼命奋斗,是为了期望在生活过的世界里留下点什么,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生命延续吧!
且不论过程中会有多少想法产生,不管是人还是妖,都会殊途同归地走向那条终极的意义,而这条终极意义的产生,便是因为生与死这两条法则。
巩道人又继续说道:“你们人族为万物之至灵,相传是伴随天地而生,天生宫府窍穴,躯体内自成宇宙周天,与天道相合,易于修行,且死后精神和魂魄不灭,可入鬼道和神道。”
一旁认真听着的小松默默无语,但是眼里却露出艳羡的光彩。
“这也是我等妖族不惜冒险历劫成人的原因所在。”
巩道人看了一眼小松,继续说道:“不过也有一些妖类,不经历天劫修成人身,而是一心修力,可是以力证道的路在万年前就已经断了啊。”
巩道人说着说着,眼里泛起了泪花。
“可恨!可悲!可叹啊!”
巩道人连喊三声后,便不再说话,低着头自顾自地喝酒。
一时间山神庙里寂寞无声,唯有庙外的山林里传来夜风吹过山林的林涛声。
柳剑臣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当日在兰若寺遇到的情形,那只老妖姥姥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用他那个世界的话来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庙宇的主人王六郎见一顿酒喝得大家的心情都低沉起来,便咳嗽一声,说道:“道兄所言之事,乃是天定,非我辈所能改变,不如暂且放下,何况道兄曾于仙都山下听闻上清灵宝大道,对于我们来说,也已是万千之中的幸事了。”
“也对,今天能与柳先生在此相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不提了。”一旁的小松脸上也勉强露出笑容。
巩道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六郎说得对,咱们虽然身为妖类,人类圣人所提倡的朋友相待之礼,我们也是懂得的。”
巩道人边说边拿起他的葫芦往茶几上的玉杯中倒酒。
“今天又认识了柳兄弟和小松兄弟两位朋友,心里应该高兴才是,来,咱们只喝酒,不谈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巩道人看了看柳剑臣和小松,脸上露出了笑容。
王六郎看着巩道人倒酒,在一旁笑道:“道兄,你这是让我们喝酒呢,还是喝你的口水?”
巩道人闻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葫芦,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尴尬地笑了笑。
柳剑臣拿起一杯酒,笑着说道:“既然是朋友了,那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不是,咱们先喝一个吧!”
经过这么一闹,之前那种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雾霾,便慢慢消散了。
“仙长,你见多识广,你给我们说说呗,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柳剑臣对巩道人说道。
巩道人从命运的愁云中走出来后,又恢复了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情,谁看都不像是个千年老妖怪,倒像个在街上专门行坑蒙拐骗的落魄老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