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的黄昏,我和川子吃过晚饭,在厕所边上的角落里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天气晴朗而寒冷,落日的余晖已经在学校的围墙后面逐渐黯淡下来,晚霞慢慢地从绛红色变成淡紫色,又变成灰褐色,天空中明亮着的区域也越来越小。过了一会儿,夕阳最后的一点光芒突地一跳,像蜡烛熄灭之前火焰的那一下摇曳,然后天色就暗沉下来了。
此时东边的天空,却是别有一番韵致。一轮淡淡的圆月已经冉冉升起,斜斜地挂在天上,高度正好稍稍超过校园里那一排垂柳的树梢。月色洁白而素淡,纤尘不染,有点像白百合或者白辛夷含苞待放的花瓣。月轮将盈未盈,离完美的圆形只欠那么一点,如果有人肯用蘸着白光的画笔轻轻挥毫一描,这一轮满月就算画成了。
可我却不愿意这样,因为等待明月渐圆的过程,就好比等待一朵可爱的花苞慢慢盛开,等待一位美丽的女孩慢慢长大,心中时时刻刻都滋长着希望和喜悦。况且,明月不长圆,一旦成了满月,就意味着离残缺也不远了。
“看不出来啊山子,猜谜语也有两下子,还是英语的,真他妈多才多艺!哥们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从老师那领奖品呢!现在回想起来还激动着呢!谢谢啊,兄弟!”
“你他妈是得谢谢我。没看见你领完奖品下来李慧芬瞅你那小眼神儿吗?心窝儿中箭了没有?”
“山子你给我滚!”
“哎呀,哎呀,哎呀!疼并快乐着!”我先模仿李慧芬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川子,然后捂着心口叫唤起来。
“我靠!”川子伸出胳膊一把把我的头死死夹到他胳肢窝下面。
“妈的,以为老子没看出来?你拿那什么老头和大海回来的时候,陈小敏那眼神儿、那表情,恨不得冲上去亲下你两块肉来似的。陈小敏可是咱学校的校花啊!你去问问咱全班、全年级、全学校,谁不喜欢她?你这人也真他妈变态,到现在还不理人家呢?”
“川子你他妈放屁!”我拼命想从他的胳膊里挣脱,可川子劲大,手臂像个铁箍似的把我的脖子紧紧勒住,越挣扎勒得越紧。斗争了半天,还是以我失败求和告终。
月亮升得越来越高,离开垂柳的树梢已经约摸有三尺了。随着天色越来越暗,那一轮月亮显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柔和的月光流洒下来,好像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铃兰花的花瓣。天朗气清,连月轮里面神秘的影子都隐约可见,那是广寒宫的琼楼玉宇,还是月桂树的茂叶繁枝?抑或是寂寞独坐的嫦娥投在镜中的倩影?我望着如水的月色,不知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想陈小敏了?”川子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滚!”